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,齐梓钰非但没有追问他打人的原因,在对待他的态度上,也跟对待其他孩子一样,一视同仁。
还在知道他喜欢一个人待着的时候,耐心跟想和他交朋友,但被他拒绝的小朋友解释。她似乎不在意他性格孤僻,会尊重他的每一个选择,只要合乎原则。
许雁栖就这样长大了,在纠结以后是成为一名星球试住员,还是像齐源那样,留在福利院工作时,被齐梓钰打包送走,一脚踹进了第一大学的门槛。
物理意义上的踹。
用齐源转述齐梓钰的话说,就是他不适合在福利院的工作,但齐梓钰的原话是这样的:“把福利院交给他,早晚让他干倒闭,该干嘛干嘛去。”
许雁栖听话地去做了星球试住员,哈勃福利院也没有关门大吉。
如今回来,置身其中,环顾四周,很多设施都得到了翻新。
在齐梓钰和齐源的努力下,哈勃福利院越办越好,一切都呈现出蓬勃发展之势。
穿过小院,走入办公楼,又随着齐梓钰进到她的办公室,许雁栖按照吩咐,坐到了办公桌会客的那一边,齐梓钰坐在他对面,齐源则去沏茶。
明明是商业会谈式的画面,许雁栖却觉得更像是三堂会审。
果不其然,齐梓钰开口了:“你是打算自己说,还是要我过去撬开你的嘴,让你说?”
她的声音仿佛在冰水里浸泡过,和她的表情一样,让人感受不到一点温度。
心事
齐梓钰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说话,相反,她一向讲究一个猴儿,有一个猴儿的拴法。
尤其是在面对福利院的孩子时,她既能做到不伤害孩子们的自尊心,也能让自己说得开心,好好过一把嘴瘾。
在她的印象里,许雁栖敏感,又不完全敏感。
很多在别人听来,或许会刺耳的话,他都是听一听,笑一笑,就过去了,总让人摸不清楚,为什麽这些事情,他不放在心上,为什麽这些事情,他偏偏又要放在心上。
齐梓钰从业几十年,见过的孩子无数,像许雁栖这种很好对付,但又不好对付的孩子,还真的不多见。
好比此刻,要想从他嘴里撬点话,就得无所不用其极。
她很少碰见这样乖巧的孩子,问什麽答什麽,但也仅限于问什麽答什麽了。
“您想知道什麽?”许雁栖沖院长温驯地笑着,完美地诠释了什麽叫温良恭俭让。
齐梓钰不吃这一套,她知道这都是表象,真实的许雁栖就是属铁杵的,得要功夫深,才能磨成针。
“网上闹那麽大,前几天还有记者找到院里来,你真要我一件一件问。”齐梓钰忽然严厉道。
可齐梓钰了解许雁栖的同时,许雁栖也一样了解她,对此,他收起笑脸,一脸歉疚道:“抱歉,是我没有处理好,给院里添麻烦了。”
齐梓钰:“……”
这时候,就需要齐源过来跟齐梓钰打配合了。
“一家人,说这些做什麽。”齐源脸上的笑容不变,端上沏好的茶,先在齐梓钰面前放一杯,然后把另一杯递给许雁栖。
“其实雁栖不说也没什麽,网上已经说得很详细了,该知道的,我们都知道了。”
齐梓钰轻轻拍了下桌子,没好气道:“这是知不知道的问题吗?这是态度的问题!”
“好了,好了,别生气了。”齐源过去拍了拍齐梓钰的背,仿佛她真的气着了,他正在安抚她,“医生都说了,叫您少动怒。”
齐梓钰年年体检,身体并没有什麽毛病,许雁栖听她声音中气十足,看她一路健步如飞,脸上闪过一丝无奈。
“其实事情的起因经过,跟网上的报道差不多。”
见躲不过,许雁栖只好拿出他的态度,简要地陈述了一遍来龙去脉,顺带提了一嘴世和福利院的处理过程,此事网上还没有详细地报道过。
不过他的叙述,也没比网络上的报道多什麽。
讲述时,他用词都很简练,主打一个平铺直叙,几乎听不见一个形容词,可见他很可能已经放下了。
齐梓钰和齐源今天又问一遍,也是想亲耳听听看他会怎麽说。
那篇报道终归是从别人的角度叙说,他们怕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,许雁栖还受到了别的委屈。
如今看他放下了,安心的同时,心里依旧五味杂陈。
或许正是因为放下了,许雁栖估计都快要忘记这件事了,之所以描述得跟报道相差不大,大概率在讲之前,他有看那篇报道吧。
齐梓钰深吸了一口气,看向许雁栖的眼神有些松动,不再像刚见面那样直穿人心。
遥想当年,许雁栖转到哈勃福利院的原因,齐梓钰是知道的,但许雁栖为什麽这麽做,除了两个小当事人,就没人知晓了。
许雁栖刚转过来的时候,齐梓钰没打算他一来,就把事情搞清楚。她心情清楚,熟悉的环境都没能撬开他的嘴,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,难度只会更大。
这一来,就是十几年,许雁栖一直不说,齐梓钰便一直没问。
十几年的相处,让齐梓钰早就对许雁栖的为人有了一定的了解,知不知道那件事,对她已经不重要了,许雁栖能够健康长大,就足够了,不管是心理上,还是生理上。
只是没想到这桩陈年旧事还有被翻出来的一天,情感上,齐梓钰肯定站在自家孩子这边,何况还是她家孩子占理,但理智上,她也知道,不能全部怪在王韬身上。
且不说当年王韬也是个孩子,如今事件发酵后,他能站出来澄清,也算是知错就改,善莫大焉,要怪就怪世和福利院的前院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