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他又改口:“无论你找什麽样的姑娘我都必会你们新婚之日备份大礼,送上祝福。”
杨修禅以为自己说重瞭话,全然不知此刻李奉渊心裡想的是另一回事。
他在担忧若今后当真走到那一步,他将那不该有的情意诉之于口时,杨修禅同样身为李姝菀的哥哥,会不会相阻。
李奉渊认真问他:“无论是谁,你保证都会真心相祝?”
杨修禅听他再三确定,隻当李奉渊当真打算要找个容貌非同寻常的,咬牙点头:“兄弟一场。一定。”
李奉渊将手裡的一隻蟾蜍给他:“蟾蜍为证,我记下瞭。”
杨修禅看著这丑玩意,苦著脸接过来,隻能在心裡期盼李奉渊眼光别太过诡异,切莫找个和这绿蟾蜍一样的姑娘。
信中人
流云晚暮如火,新娘浴著暮色入门,拜过天地高堂,声声此起彼伏的祝贺中夜宴开席。
宴上男女分席,各自围坐在几张宽长的流水茶桌旁。菜肴盛于木盘浮于水面,随水流缓缓往前,吃起来别有趣味。
桌上觥筹交错,李姝菀与杨惊春坐在一处,边吃边说悄悄话。
李姝菀望著前方招呼宾客的薑夫人与万夫人,压低声音同杨惊春道:“万姑娘的父亲调任后才升任户部尚书不久,薑万两傢便联姻结亲,听说礼部的尚书也与薑尚书来往密切,如此,六部便有三部站在瞭四皇子一派。太子殿下有何打算?”
朝中党争激烈,祈铮觊觎太子之位也并非一日两日,便是嫌少关注朝堂之事的杨惊春亦有所耳闻。
杨惊春往嘴裡塞瞭片鲜美的鱼脍,挡著唇小声回道:“我前些日见到阿璟也问瞭这话,不过他看起来并不烦扰,还说薑闻廷和万姑娘交心交情,青梅竹马走到结发夫妻,金玉良缘,他该为之祝喜才是。”
杨惊春说著朝前头看瞭看,微微抬手指向前头立著的一尊三尺高的金玉树:“喏,他还遣人送瞭礼来呢。”
李姝菀随之看去,看见辉煌耀目的金玉树一角。枝干逼真,枝头缀著几颗大枣、花生、桂圆、莲子,取的是“早生贵子”的好寓意。
李姝菀叹道:“不愧是殿下,出手真是阔绰。”
杨惊春连连摇头:“比不过祈宁公主代薑贵妃送来的那一对红玉雕琢的的百鸟栖树,两块整玉雕成,足有一人多高,装进木箱裡让二十来人抬进门的,那才叫栩栩如生,难得一见。可惜你今日来晚瞭,先前他们还在院子裡观赏瞭一番呢。”
玉石多见,一人多高的玉却难得,李姝菀听著有些遗憾:“那下次赴宴我跑快点儿。”
二人正聊著,忽然听见数道屏风相隔的男席那方热闹起来,女客们纷纷好奇地涌瞭过去。
杨惊春抬头打量,不知什麽状况。她叫住一名侍女,好奇道:“男客那边发生瞭何事?”
侍女道:“回小姐,一位客人猜全瞭园中的灯谜,主傢正赠其彩头呢。”
杨惊春一听,放下筷子抓著李姝菀站起来:“走走走,我们也看看去。”
她惯爱凑热闹,李姝菀跟著起身,道:“人多,你慢些,别磕绊著。”
男女席间的屏风已收叠起来,薑文吟手持一副气势寥落的苍山孤烟字画站在主桌最前头,正含笑抚须,让衆人观赏。
围观的人多,杨惊春和李姝菀矮瞭些,瞧不见薑文吟手中画作。杨惊春攀著李姝菀的肩膀踮起脚探头张望,也隻看见一片黑乌乌的后脑勺。
李姝菀扶著她,目光在男客中扫瞭一圈,看见坐在席中安安静静用膳的李奉渊,旁人都好奇是什麽好彩头,他却似没多少兴趣,隻顾著眼前可口的饭菜,端著碗吃得欢快,分毫不为外人所扰。
他身边人大多都站起瞭身,杨修禅也和衆人一样,望著薑文吟手裡的画作。然而他的脸色在看清画作上题落的诗词时却不显赞叹,而是倏然变得有几分意外。
那笔迹曾与他通信往来多次,他记忆深刻。
杨修禅在怀裡摸瞭摸,摸出李奉渊送他的单片镜架在眼窝,再度往前看去。
人群中,一人朗声开口:“此画精绝,敢问薑尚书这画是何人所作?”
杨修禅闻声,紧跟著开口:“还有这画中诗,不知由何人所题?”
李奉渊听见杨修禅开口问,抬头看瞭他一眼,然后又端碗继续用起来。
在府中他用膳一向是跟著李姝菀的时辰来,她习惯夜裡吃得早,李奉渊也跟著酉时初就吃瞭。今日婚宴开得晚,看来是饿著瞭。
杨修禅自来不爱出风头,此刻随旁人出声,多半是对作诗这人尤为感兴趣。
薑文吟抬掌指向女席中端坐的祈宁,笑得温雅:“此画乃抚安公主亲手所作,画中诗词亦是由殿下亲题,今日老夫借花献佛,以此做彩头,一搏大傢欢喜。”
抚安公主,便是七公主祈宁。
他说著,将画交给得奖的公子:“望公子珍视。”
“多谢薑尚书割爱。”那公子小心接过画卷,扭头有些羞赧地看向席中端坐著的祈宁,又道:“多谢殿下,在下必珍藏密敛。”
祈宁乃圣上最宠爱的女儿,金枝玉叶,身份尊贵,容貌豔绝,品行良淑,不知是望京城中多少青年才俊的梦中人。
她本就通于诗画,加之公主的身份,她的画作在城中炙手可热。
衆人闻薑文吟的话,齐齐扭头往祈宁看去。杨修禅闻言,也随之回首。
杨惊春看他回头,冲他悄悄挥手,却见杨修禅的目光略过她,直直望向瞭长桌主位上锦衣端坐的祈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