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日晚饭后是我和能明的闭关时间,我们总是匆匆跑回房间关上门,半个时辰后才出来。郭三诧异地看了两天,就习惯了,对我们的行为不再深究。能平却不掩他的好奇,每次我们出关,都看见他满是若有所思的深沉。
我对能明说:“你别跟了,反正我疼习惯了,一疼就睡觉,疼完才醒,不痛苦。”
郭二说:“你失去意识的时候旁边怎能没人?”
能明朝我撇嘴,看,是二哥布置的。
我与郭三偷偷议论尊者。我说:“二哥比郭大会照顾人。”
郭三窃笑:“我一向当大哥是严父二哥是慈母。二哥的朋友都说,谁嫁了二哥真是享福。”
“他这么多年就没个红颜知己?”
“好像没听说。”
“连万山红那样的也没有?”
郭三笑:“我跟他这一年多没见着。”
“唉,郭家只有郭大正常点。”
郭三敲我:“我们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。”
他笑得灿烂,我也得意洋洋,心底却默默流泪,我知道在无人处,在不作画的空隙,在以为我不注意的时候,他看我的眼神会忽然变得炙热浓烈,郭大和我以为他沉浸在山水中会忘掉俗事,他却更会以单纯来掩饰自己,也许就因为这样,他的画才更摄人心魄。
一天上午,郭三在花园观察融雪下冒出来的草芽,我嫌无趣,于是一个人无所事事东游西逛,却被能平请到了他的书房。
能平开门见山的说:“我知道姑娘不能在我这里待太久,所以我也不讲那些虚话。今日请姑娘来,是想请姑娘帮我劝劝哲别大人。姑娘也看见了,大人整日只醉心于武功,对泉企事务毫不关心,本来我早该回自己的封地去,可是……”
他以为他说明白了,留个空白让我去想。
也是我太闲,也是我好了伤疤忘了痛,我居然八卦地坐下,好整以暇地准备细想一番。
“爵位封号一般都传长子,为什么泉企却是能明居上?”
他叹气,一副“这么明显的事你都不明白”的样子。
我再自言自语:“虽然能明长年在外,但他被封为哲别大人后,为什么却没拿到象征权利的扳指?”
他瞪大眼。
“王子成年后都应该搬出王府,为什么能平大人孩子都那么大了还拖家带口住在哲别王宫?”
他不说话。
“为什么公文都上呈能平大人而非哲别大人?”
他双手发抖,站起来拱手送客:“谢姑娘提醒,能平知道怎么做了。”
坐下,本姑娘还没想明白呢。
能平站也不是坐也不是,迟疑地问:“姑娘还有事?”
我冷笑:“你是不是打算搬出府去,然后再不管泉企的事?”他正想点头,我一拍桌子大吼,“你害能明还害得不够吗?”
他一脸失色地瞪着我:“你说什么?”
能平不再“姑娘姑娘”地绕舌,这话就好说了。
原来泉企的前哲别夫人是被前哲别大人用催情草诱上床的,生下能平后,老夫人又遇到了自己的初恋情人,于是抛夫别子投进情郎怀抱。不想那情郎,却是个皮条客,逼着老夫人接客养活他,等老哲别大人找到老夫人时,她因为身怀六甲不能接客,一身是病被抛弃在马廊。老大人把夫人接回王府悉心照顾,但毕竟红颜薄命,老夫人生下能明后即撒手人寰。老大人觉得是自己亏欠了夫人,于是把能明当亲生儿子教养,更让他继承王位,只是这能明似乎养不家,性野,所以才安排能平来制衡。
我听完这个“家丑”就开始头大,暗骂自己太八卦,都说好不管他们两兄弟的事了,为什么刚才不严守纪律乱多嘴,看,搅进去了不是。
知人阴私者不祥。
我痛苦地问能平:“你以为能明为什么不理正事?”
“他还小,贪玩。”
无语。我吼道:“因为你们让他以为你比他更适合当哲别大人。”
他迟疑了。
“你一直表现得像个接班人,而他从小过的却是纨绔子弟生活,后来你们非要他当哲别大人,让他当又不放心他当,他那么傲气的人,当然就表现得不稀罕当。”
“我会好好考虑这个事。”
我想了想,觉得既然说到这份上了,就再多奉送两句:“能明能长成现在这样骄傲而不失热情,你们一定费了很多心力。但孩子是需要肯定的,如果你老觉得他贪玩,他就一直贪玩下去,如果你永远不放手,你就永远放不了手。”
“明白了。”他长舒口气:“还有一事相求姑娘,能明的身世请不要在他面前提起,这件事只有府里的两三个老仆清楚。能明自己也不知道。”
我暗叹,怎么会不知道,不知道的人研究什么催情草,甚至在潜意识里把“女人就是麻烦”当本能反应!
“能明对我成见很深,他现在只听你的话,还请你帮我开导下他。他年纪也不小了,却一直不娶妃,上次中原送来和亲的王小姐,他也偷偷退回建川。历代哲别大人,在他这个年纪——”
啊,师傅!我举手截住他的话,我家那几大尊都还没搞定呢,你家能明简直幼齿得很。
他停了下,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交代:“我看能明与你甚是投缘,你们同吃同——”
“你给我下来。”我抬头冲梁上大喊。
梁上没有动静,我抓个茶杯扔上去,能明飞身而出,接住茶杯飘然落下。
能平哐当一声跌在地上。
我行个万福:“亦秀告退。”
你们兄弟的家务事,自己解决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