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为什么？”裴清的脸上显出一丝苦笑，像是在问面前的谢陌安又像是在问自己，究竟是为什么？她的一生为什么都是这样的不堪，而她裴清牧的一生就是这样的光辉，当真就是命吗？
“若是我再决绝一些，当初知道你会是画像上的那个女人的时候，就应该解决了你。”谢陌安薄唇轻启，冷冽无情得像是冷眼俯瞰世间疾苦的神明，叫人不敢亵渎，不敢质疑。
“画像？”裴清却是从谢陌安口中知道了一些别的东西，癫狂的脸上猛地清明了不少，用那一双很是熟悉的杏眼直直地看着谢陌安。
谢陌安讨厌她用跟她有七八分相似的眼睛看她，甚至是心头涌上一阵难耐和恶心。
将脸别开，谢陌安将方才装在袖兜中的画像嫌弃地扔在了裴清的面前，慢慢地转过身去。
谢陌安觉得裴清应当知道这些，不管是裴家还是裴清牧从来都没有对不起她过，而她却恩将仇报，将裴清牧视作害了自己的凶手，这不应该，在她死之前，谢陌安想让她知道愧疚。
果然很快，裴清又是惊讶又是疑惑的声音就从谢陌安的身后响起：“这画上面是我……和裴清牧？”她的声音微微颤抖，不知道为什么，在拿到这幅画的时候，她的心口猛地觉察出一丝不安。
“现在看来，”谢陌安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地上分外狼狈的裴清到，“正是。”
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这画像是什么意思？”裴清心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心慌，“快告诉我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！”
谢陌安却是不着急，冷冷地勾了勾唇角，欣赏够了跪趴在地上的裴清面上的难过之情才悠悠开口道：“你不是想知道从你身上搜出来的情药到底是怎么来的吗？我告诉你，是我让人放在你身上的，你同曳风一起到亭子里来的时候，不过……这些招数把戏你不应当最是清楚才对吗？”谢陌安说的自然是揽月阁的那件事，虽说裴清牧倒是并没有同谢陌安说过这件事，不过这京城中少有谢陌安不会知道的。
裴清心下有了猜想，迟疑地开口问道：“她不知道？可是为什么？！”原来她竟然是真的不知道吗？不过裴清还是不明白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，怎么就会让谢陌安这般大费周章地要害自己，同自己手上的这幅画有关？
“你本就不应该活着，当初裴家养着你就是为了给裴清牧抵命的，你运气好竟然是在那样的灾祸之中活下来，不过你千不该万不该再回来，到裴清牧的身边来，”谢陌安的话语太过冰冷无情，听得人浑身发麻，“你也看到这幅画了，很早之前我和清牧就得到了几幅画，那几幅画像上的内容也都在后面一一应验，而这幅画……拜你所赐，刚刚也应验了。”
画像上是两个长得很是相像的人，不过一个站着，一个却是躺在血泊之中，而站着的那个人本来以为是拿着匕首，却是没想到原来是拿着一块尖锐的碎瓷片。
“所以……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我会害她？”裴清的声音颤抖着，手上也就连一张轻飘飘的画纸都是拿不住，惊惧地抬眼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谢陌安。
“不是我知道，她也知道，”谢陌安想到还躺在床上身受痛苦的裴清牧心头更是犯冷，却是轻笑一声，“你或许就是那个画像上害她性命的人，你方才问我为什么，这就是原因，我绝对不会允许可能伤害她的可能存在，你这样的隐患，我本早就该消灭掉的，可是你猜你究竟是为什么还会活到现在呢？”谢陌安离着裴清近了一些，声音越发狠厉，在裴清的脑海中一声一声地回响。
“所以、所以她一早就知道我会害她，但是她还将我带回到京城中，还说要做我的靠山？”裴清的嘴唇微微发麻，像是有万千蚂蚁在啃咬一般难受，“所以她一直都没想要害我？所以……”裴清实在是有些难以相信，在她的心中，裴清牧总是假意对她很好，实则却是在心里嫌弃着她。
“害你？你又算是什么东西？若是要害你又数不清的法子，不必选择这么危险的一种，”谢陌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，“你不过就是这裴家没落一支的一个从出生就已经注定活不长的女子，若是没有当年裴老爷的花费银子和药材，你根本活不到裴家出事的那一年，偏偏她又心善，总觉得当年裴老爷选择你当做她的替死鬼心有愧疚，还想着护你周全，而你……根本不配，狼心狗肺之人，你怎么配？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她没想害我，是我害了她？她没想害我，是我害了她……”裴清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，不住地喃喃着，一双满是凌厉恨意的眼睛也开始变得涣散失神，“是我，是我……我不配，我狼心狗肺……”
在澧水见到裴清牧的时候，或许裴清就已经是开始嫉妒她了她长得很是漂亮，身着她这一辈都穿不了的华丽衣裙，名贵珠钗，周围的人都像是众星拱月一般对她，同她裴清不一样，她的一颦一笑，举手投足之间都千金小姐的风范。
当年裴家还没有没落的时候，她就是人人称赞艳羡的裴大小姐，是裴江远和牧初雪心尖尖上的女儿，而她是她的影子，是不能被看到的存在，而在裴家遭遇祸事之后，她流亡失所，受尽了人间疾苦，而她竟然还是这样耀眼明艳，这个世界对她没有一丝为难，而她却是千疮百孔。
再然后，她笑意盈盈地说会做她的靠山，她只相信了一瞬间，高兴了一瞬间。像是她这样的人说要做她的靠山，究竟是图什么呢？慢慢的裴清就开始觉得了，大概是这样安逸舒适的日子总归是需要一些调剂和衬托的吧，而她应该就是这样的。
越是了解她，越是接近她，越是觉得她太让人嫉妒了，是时候呢？她注意到了裴清牧身边那个总是笑意盈盈的男子，身形昳丽，容貌俊秀，声音清润，总归是他这一生见过最好的男子。
不过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呢？倒是不见得，像是他这样优秀的男子身边站着这样优秀的女人，而她就像是一个小丑，就连是对他有那样的心思都是应当觉得羞愧的，偏偏她鬼迷了心窍，越是没法子得到，却越是想要得到，就好像这天上的太阳，光是她这样卑鄙的人看着都已经是恩赐了，而她却奢望拥有，又怎么会不被灼伤。
走到这一步，到底是该怪谁呢？还是她自己活该？
活到现在她似乎都没有接受过来自别人的善意，当终于有一个美好的人同她说要做她的靠山的时候，问她究竟是想要经商还是嫁人的时候，当她想要将自己的那些卑劣遮掩起来的时候，她的第一反应却是怀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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