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陌安说得不错，她确实是不配，她这样狼心狗肺的人，不配任何人的好。
“你刚刚说，她还活得好好的，是吧？”裴清像是猛地卸了力气，上半身踉跄了一下，瘦削的双肩也开始不住微微地颤抖，“她和孩子都没什么事，对吧？”
谢陌安没有回应，眯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，俯视着地上模样可怜的裴清。
“谢丞相，谢丞相，”因着手脚都被细绳紧紧地捆住，裴清只得手脚并用地爬过去，“你说啊，她没事了吧？没事了吧？”
“你最好是祈祷她和孩子都没事，”谢陌安冷冷开口，“否则挫骨扬灰，你连地狱也都下不得。”
“呵，哈哈哈……”裴清闻言竟然却又是笑起来，“所以你刚刚是骗我的对吗？她根本就不可能没事！你都不知道我用那个碎瓷片扎下去的时候究竟是有多用力！你看，这都是她的血！”
裴清得意洋洋地抬起一边的手给谢陌安看，上面不仅是有快干凝的血迹，有自己同样被碎瓷片割伤的伤口，还有脏兮兮的灰土，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。
真是个疯子，谢陌安皱着眉看着。
“我说谢丞相，”裴清笑声更是娇媚妖艳，不过脸上脏兮兮的，却是显得有些滑稽，“你不会当真以为你跟我说这些，我就会心怀感激，对她千恩万谢吧？她对我好、她对我好都是因为她欠我的！凭什么她就可以一出生就拥有这一切，而我什么都没有！凭什么她就有你为他出头，而我只能惨死！你告诉我，凭什么？我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可怜她？我凭什么要愧疚？！”
“无药可救，徒费口舌。”谢陌安撇了撇嘴角，觉得自己今日这番作为倒真是多此一举，总归这样没有丝毫人性的疯子哪里会有愧疚之情？
静室外有风涌进来，吹得内壁上的烛火左摇右晃，一室稀碎。
谢陌安侧过身将烛火掐灭，室内又从新陷入一片昏暗，一黯下来，屋子里便就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。
“你不配长着一双和她很像的眼睛。”临出门之前谢陌安停下了步子突然说了一句，声音不大却是有如一声惊雷在室内炸开。
“砰”门被从外面关上，锁链的声音在屋子里面很是刺耳。
“不配……”裴清喃喃着，着了魔似的伸出了夹着泥垢的长指甲慢慢地靠近了瞪得极大的眼睛，“我不配……啊啊啊啊！”
一个沾满着鲜血地浑圆的球体滚落在地上，滚动几圈后沾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浅灰，最终停了下来。
“我不配，我不配……”
将近五月的日子，这日光已然很是和煦，不过谢陌安从静室出来的时候却是觉察出一阵寒意。
回去院子的路上会经过一片梨园，梨花已经是盛过，放眼望去虽然是满眼雪白，有如浮云一片，不过细看之下已经是有了衰败之象，谢陌安无端驻足一阵，摘了几枝盛放的捎上。
“少夫人怎么样了？”谢陌安一走进屋子里便就问道，顺手叫方才摘的还带着朝露的梨枝交给旁边哭红了眼睛的秋水。
“还昏迷着呢。”秋水声音微微哽咽，转身找了一只瓷白的花瓶装好那几只盛开得极好的梨花，放在了裴清牧的床边。
谢陌安在榻边坐下，伸出手抚上裴清牧巴掌大苍白的小脸，同这旁边的雪白的梨花倒是相互映衬，尤其惹人怜爱。
“姑爷，您多同小姐说说话，”秋水看着谢陌安满脸的沉痛，到底是没有忍住说道，“说不定小姐听到您的声音，就想着要快些醒来呢。”
秋水说完，也自知不应当再多做打扰，转身掩上门出去了，屋子里面又只留下了裴清牧和谢陌安。
伸手替裴清牧整理好了微微有些散乱的鬓发，谢陌安张了张口，却是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“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看到，西边梨园里面梨花开得极好，”谢陌安声音清润温柔，仔细听还能听见里面的一丝心疼，“玉白嫩蕊，暗香浮动，若是你瞧见必定心生欢喜，咱们的孩子……想必也会喜欢。”
“对了，我还折了几枝，虽说这花好不堪折，不过我想这你闷在这屋子里，应当是会想要见到这梨花的，”谢陌安耐心极好，“不过这几枝梨花到底不是春天，若是想要看看，还是要早些起来出去瞧瞧，不然……不然这花开尽了就又只有等明年了。”
……
“当然了，明年也好，我们还有徐许多多的明年，除了这梨花，夏日的荷，秋日的菊，冬日的梅，咱们且慢慢看就行了，只是你还是得快些醒过来，好起来，为了咱们的孩子也为了我，好不好？”谢陌安说着话，竟倒是有些无端凝重，看着榻上没有丝毫反应的裴清牧，有些丧气。
“说来也是我不好，若是我当初真的能够狠下心，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害你和我们的孩子，都是我不好，都是我太贪心，想让你好好的，也想让我们好好的，怕你躲着我，”谢陌安微微叹气才继续道，“清牧，快些醒过来，好不好？”
“你可知道我此生最为欢喜的日子是哪一天？”谢陌安说着倒是突然想了，说出来的话是前言不搭后语，可却是他此时想到的，便也就直接说了，“大抵就是娶你的那一日，你说会永远陪在我的身边，我光是听着都憧憬着以后的日子，我以为当年的裴家的事结束之后，我们便能生生世世白头偕老，我以为你会好好的，再也不必受到任何委屈，还是我负了你。”
“人人都说着谢家的谢丞相料事如神，走一步而观全局，偏偏我却是从来都猜不透你，”谢陌安垂着眼眸，“怕你这心里没有我，怕你看上的是那些个男子，怕你厌恶我的深沉心思，吾视之珍重，愿汝安好，所以才对她这般敌意，也希望你不要怪我心狠手辣。”
“清牧，你快醒来看看我，好不好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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