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，翠香很早便起来在厨房里面忙活开了。这段时间裴清牧对她的态度好上许多，昨日还带她去了定西伯家的马会，想来是要开始信她了，这几日她准备再勤快一些，多在裴清牧面前晃一晃，在身边伺候着，若是抓住了她什么把柄，她的好日子也就来了。
一直忙活到辰正才做出些翠香觉得是拿得出手的菜，等待着裴清牧的传唤。她一直觉得自己就不是个丫鬟命，伺候人这种事她做不好，就是做几道菜都没有红桑那丫头做得出色。
翠香没有等多久，红桑便走进来了，看见她和案上的各式菜色诧异道：“怎么这么早就备好早饭了？”
翠香笑了笑，故作轻松道：“今日一老早就醒了，竟是再也没有睡意，索性就为小姐做起了早饭打发时间。”
红桑表情微微怪异，淡淡道：“如此，往后也无需这样的。小姐的早饭向来都是她起后才会开始准备，正好是能赶上她梳洗完毕的，若是小姐今日起得晚，只怕是早饭都凉了，还得重做。”
而且小姐的吃食向来是红桑亲手准备的，从不假手于人。
红桑心中隐隐不快，自从这翠香到小姐身边伺候了，小姐连昨日的马会都没有带她去，却是带了这个翠香去，而如今她竟然还要同她抢活做，心头更是有些郁闷。
翠香也瞧出了红桑面上的不快，忙过来亲昵地挽住了红桑道：“好妹妹，我错了还不行吗？往后都是要一同伺候小姐的，这些我不太了解，还需得红桑妹妹往后多同我讲讲。”
虽是这般说着，翠香心中却是颇不以为意，暗道这丫头还真天生的贱命，竟搞得像是她要同她争宠似的，不过现如今还用得着她，也就下脸子去劝了劝红桑。
红桑点点头，也是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小心眼了，笑了笑道：“一会儿就将早饭送到小姐房间去吧。”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厨房。
翠香看着红桑离去的背影，方才还是颇为温婉的面容猛地沉了下去。
今日外头天气颇为晴朗，裴清牧将席面安置在了半山亭中，一派鸟语花香，天朗气清。
方坐下，翠香和红桑就端着托盘到了亭子里面，开始布置着席面。
照例是极为丰盛的，裴清牧夹了一筷子的冬瓜水晶饺放入口中，虽说仍然能算得上是清新爽口，却不如往常的好吃，只轻咬了一口，裴清牧便道：“红桑的手艺倒是有些退步了。”
红桑愣了愣，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翠香，后者只低下了头，没有替她说什么。
“小姐居然会尝不出红桑的手艺吗？”红桑故作玩笑道，实则心里却在为方才翠香的逃避颇为在意。
“哦？今日的早饭不是你做的吗？”裴清牧转头看着二人道。
“小姐息怒，奴婢是怕觉得在小姐身边贴身伺候着，可做的还是不若秋水和红桑两位妹妹多，这才想要多做些替她们分担一点的，不想翠香手艺粗鄙，入不了小姐的眼。”翠香带着哭腔地说道，却是猛地跪在了地上，头埋得极低，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。
裴清牧只轻飘飘地看她一眼，却没有说话，只转身继续用着早饭，她总是想要跪，便让她跪去吧。
因着翠香这一举动，亭子里一时气氛有些尴尬，只裴清牧仍是一派悠哉地用着饭，全然没有管旁边跪着的人。
吃惯了翠香的手艺，这饭菜实在是有些不合胃口，只一道菜吃了两口，裴清牧便缓缓放下了了手中的象牙箸，用帕子擦了擦嘴，对着仍跪在地上的人淡淡道：“既然你想要多分担些，便将这些这里收拾收拾吧。”
翠香抬起头，一双狭长的眸子里面蓄满了泪水，抽咽道：“奴、奴婢遵命。”
裴清牧懒懒看了她一眼，却是转头对着一旁的秋水道：“去把所有下人都叫到池子旁吧，我一会儿有些事要吩咐，你收拾完了也过来。”最后那句话却是同翠香说的，说完就迈步走出了亭子朝着池子边走去了。
看着裴清牧优雅离去的背影，翠香缓缓站起身来，方才面上的委屈，眼中的泪水此刻却是消失干净，只剩下了略显扭曲的面容，一双常年干活不算细腻的手被紧紧捏住，翠香心里暗啐一口，想着总有一天会要这个高傲的人在她面前毫无尊严。
“总会有这么一天的。”翠香没忍住，呢喃出声道。
“一天的，小姐，小姐。”
身后传来尖尖的又有些嘶哑的声音，翠香被吓得猛地一回头，正是又准备跪下的时候却发现方才出声的不是人，而是今早被秋水拿出来的幺幺，虽说被关在笼子里，还是不老实地叨叨着。
翠香愤愤地走了过去，泄愤般狠恶地抓住笼子猛地摇晃两下，幺幺被吓得不轻，在里面猛烈地扑腾着翅膀，尖声大叫着，甚至还有几片细小的绒羽也掉了出来。
“就连你这畜生也想欺负我？”翠香面狰狞地道，与一贯娇弱胆小的模样判若两人。
“幺幺，幺幺！杀人，杀人！”幺幺还没从方才的惊吓当中缓过神来，声音仍嘶哑着说道。
这死鸟都吓得胡言乱语了，翠香冷哼一声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，转过身开始收拾着石桌上的残羹冷炙。
后面的幺幺还在不停地说着话，断断续续的，却很是奇奇怪怪。
“杀人，杀人，幺幺，避难了。”
“杀人避难，小姐，幺幺，畜生，一天，小姐。”
“小姐，小姐，杀人，避难，幺幺，小姐。”
对于后面臭鸟的胡言乱语，翠香一开始倒是没太注意，只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，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。
这学舌的鹦鹉她是知道的，旁人说什么它便学什么，而这死鸟向来就呆在裴清牧的房间，这是不是就说明了……
翠香放缓了手上收拾的动作，注意着听幺幺嘴里蹦出的词语。
其他倒是些平常无趣的东西，只是那“杀人”“避难”这几个字却是实在令人难以忽视。
杀人避难，这便是她的秘密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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