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谢必甫的房里出来时候，天色已然黑了下来，谢陌安径直回了房中。
这几日天怪，虽说白日里一派艳阳高照，晴空万里，此时却是凉风吹拂，从房里出来还能感觉到些凉意。
谢陌安在前面走着，并未屏退后边跟着的曳风，后者亦步亦趋地跟着谢陌安回到房中，想着公子这是有些话要对他说的，也该是要有的。
推门而入，谢陌安跨步走进：“去把烛火掌上吧。”语气平常，没有什么异样。
曳风轻车熟路地找到火折子点燃了烛火，方才昏暗的室内顷刻间亮堂了起来，这时曳风才看清楚了谢陌安的面色，神色淡漠，微眯着一双桃花眼，像一只狐狸。
“你是几岁到谢家来的？”谢陌安突然开口问道。
曳风拿着火折子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谢陌安是在同自己说话，忙答道：“属下四岁起就到谢家来了，”顿了顿又继续说道，“四岁那年被老爷从人牙子手里带回来的。”
“哦？所以你在谢家已经待了二十四个年头了，这也难怪比之我，倒是你同我父亲要更亲近些。”谢陌安语气平淡地说道，那话里没有一丝情绪，仿佛真的就这样觉得。
曳风闻言却是吓了一大跳，忙半跪在地上抱拳道：“公子莫要说这种话，老爷都是为了谢家，为了公子的。”
“说说吧。”谢陌安没再接下去，只理了理衣袍，又轻声道。
“今日之事实在不是属下透露给老爷的……”曳风以为谢陌安说的是今日同大皇子和裴清牧之事，忙是要撇清。
“不是这个，你再好好想想。”谢陌安自然知道方才那些应不是他身边这个耳报神说与老爷子听的，老爷子的耳报身又哪里只曳风这么一个呢，想来曳风从方才到现在没机会去给老爷子汇报的。
曳风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，不过却是不能不打自招的，只跪趴在地上朗声道：“属下不知，请公子明示。”
二人都是心知肚明谢陌安说的是何事，看着曳风一副势必要装傻到底的模样，谢陌安却是盈盈笑了：“你在我父亲跟前受教了十七八载，却是真的不知吗？”
“请公子明示。”曳风是铁了心要嘴硬了。
“好，那我就明示你。今日要是裴家的女儿真是在赛马场上出了事，你也就没必要再活着回来见我了。”谢陌安声音骤然冷了下来，跪趴在地的曳风身子微颤了一下。
“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，为着我父亲，为着谢家，你应是希望她死。”谢陌安眼中闪动着跳跃的火苗，世人口中谪仙般的白衣相，此刻倒像是复仇索命的恶灵，周身的邪气。
“属下并非是想要裴姑娘死，而是当时的情况并不危急，所以属下才……”曳风抬起上身想要辩解几句，却是被谢陌安给打断了。
“危急？难道是要她葬身马蹄之下才是危急吗？我让你去是给她收尸的吗？”谢陌安冷哼一声，语气不耐。
“属下都是为着谢家，不管真假与否，这裴姑娘现在毕竟是逆贼余孽，若是贸然扯上关系，只怕是对谢家不利。”曳风紧皱着眉头，望着谢陌安道。
“你倒是比我更关心谢家，从明日起将手上的事情都交给临知，退下吧。”谢陌安拂了拂衣袖，转过身去。
“属下跟在公子身边已经七年了。”曳风看着谢陌安的背影道，从前他为老爷做事被公子知道时，公子也常说过要让他回去老爷身边，却从未动过真格，如今只是因为这倒是要把让他回去了。
“是啊，七年也养不熟。”谢陌安仿若觉得可笑一般轻笑一声。
“属下向来是夹在老爷和公子之间的，不管如何都是要出差错的。”曳风略稳了稳心神，继续说道。
“我就是因为知道，从前才并未为难于你。”谢陌安转过身，盯着曳风，一字一顿道，“不过你千不该万不该，把主意打到她身上。”
曳风反应了好一阵才明白过来谢陌安方才口中的“她”指的是谁，想到后猛地跪趴在地上：“求公子再给属下一次机会。”
“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，可知道我现在在想些什么吗？”谢陌安恢复了往日的盈盈笑意，看着跪趴在地上的曳风道。
“属下无能，不能知道公子心中所想。”曳风谨慎道，若是他被遣回了老爷处，还不知道会如何呢。
“我在想怎么让楚文嫣的父亲楚中阖还有六皇子季则根吃些苦头。”谢陌安漫不经心地说道，说出的话却是让曳风呆住了。
他跟在谢陌安身边这么些年，自然是知道公子是个寡淡的性子，却真的至于为了那个裴姑娘做到这种地步吗？仅仅是因为得罪了裴姑娘，就算是皇室子弟，公子也要报复的吗？
曳风也知道，公子同他说这些话的含义，却是在警告他，只是让他回去老爷身边已经是手下留情了。
“属下愿接受惩罚，只求公子留下曳风。”曳风执着道，他愿意替谢家卖命，也愿意为老爷办事，不过谢家老爷教人的手段，对未将事情办妥之人的惩罚，他从前也是领教过的，谢家的每一个人都是领教过的，他不愿回去。
那真是生不如死。
“我向来不喜欢罚人。”谢陌安面上淡漠，他不喜罚人，有人却是喜欢。
果然，他话一出口，地上的人供气的背脊猛地一僵：“往后属下会以性命保护裴姑娘，不会让她有半点闪失。往后曳风也定当尽心侍奉公子，再无二心。”
谢陌安懒懒瞧了一眼地上的人，这般表忠心看来倒是真的怕了：“罢了，记住你今天说的话，”想了想又继续说道，“去查查今日都有哪些人找过父亲。”
曳风拭了拭额角的汗珠，连忙称是，起身要退出去之时才猛然想起了什么，犹豫着还是说道：“公子，说起来，属下今日在跑马场中见到了谢维少爷。”
“谢维？有意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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