隐娘知游豫面皮薄,自然见好就收,两指拈起一枚海棠果,投入口中细细咀嚼,笑道:“这种传闻,自然都是拿来骗小孩子的。
“我若说我红袖招那殷红如血的店招,是取了赵家皇帝老儿的心血和着上等赤墨写的,你莫非也信?”
“我信。”
游豫沉声道,“先杀夏七月,再取皇帝老儿狗命,给你重写店招。”
隐娘目光之中一道光芒一闪即逝,捧起茶杯轻吮一口,叹道:“怕是看不到那天了。”
游豫不解其意,还欲追问,隐娘忽地作出个噤声的手势,随后指指窗外,游豫顺眼望去,正见到一个身影下了马车,踏上红颜阁前的台阶。
那人大腹便便,步履蹒跚,在阁内小厮搀扶下,方才摇摇晃晃进入阁内。
“就是他?”
隐娘点点头。
“何时动手?”
“今晚。”
“好。”
隐娘忽地噗嗤一笑,伸手欲拍游豫头顶,游豫微微侧身避开,疑惑地看着她。
隐娘笑得花枝乱颤,良久方歇。
她又拾起一枚蜜枣咽下,笑道:“若神州州牧这么好杀,哪还轮得到你。”
游豫不觉好笑,正色道:“他胖成这样,亦非尊者,有何难杀?”
隐娘指指头顶,道:“因为这里是永安城内城。若在外城,自然好杀,但在内城,便杀不了他。”
见游豫不解,隐娘解释道:“方才你我入内城时,你可有见到城门处那尊数十丈高的白玉雕像?”
游豫点头。那白玉雕像占地广阔,高耸入云,底座处还有重兵把守,除非是瞎子,否则想看不到很难。
“这内城之中,这样的雕像,一共有二十六座。加上今年新修缮的一座,便是二十七座。
“这二十余座雕像,构成一座大阵。主阵之人,是诸葛家家主诸葛流云。
“阵尊者诸葛流云。”
游豫难掩震惊,失声道:“封号尊者?”
当日屠戮云山一族的,正是封号尊者夏七月,他强大至几乎无法抗衡的实力,给游豫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心理阴影。
隐娘笑道:“小七你真是见识少,若是平常修行者,不是惊讶他是封号尊者,而是惊讶诸葛家这座大阵。”
游豫深知自己多年身处深山之中,见识浅薄,当下亦不以为耻,追问道:“诸葛家的大阵有何特别之处?”
隐娘抿了口茶,续道:“诸葛家以阵法成名。当年诸葛家先祖曾在神弃之地阵杀数百万兽血,从此再无人敢小看诸葛家阵法之道。”
“大哥此前曾试探过,内城这座大阵,一旦激,可瞬杀封号尊者境之下修行者。”
“即便是封号尊者境,若被阵法威能击中,亦必身受重伤,九死一生。”
游豫听得目瞪口呆,却又不解道:“这大阵厉害是厉害,但与杀州牧有何关系?”
“神州州牧纳兰若竹,正是此大阵阵眼。牵一而动全身,一旦有人袭杀州牧,大阵威能便会立即动,灭杀来敌。”
“那该如何破阵?”
“破阵之法,有二。其一,杀主阵之人。其二,毁大阵根基。”
游豫沉吟道:“杀封号尊者,或是毁白玉巨像?”
隐娘点点头,不再说话。
游豫亦不再言语,心中长叹。
杀封号尊者难如登天,毁白玉巨像,亦非一朝一夕可成。
庆遗会复国之路,果然路遥且艰。
两人出了茶馆,一路走回红袖招,楼内女子但凡未接客的,见了隐娘尽皆收了嬉闹之色,恭敬屈膝行万福礼,可见隐娘在这红袖招内积威已深,地位稳固。
不过这些女子见了游豫,却是一个个媚眼如丝,抛出暧昧笑容,显是将游豫当做管事妈妈新收的面。
游豫目不斜视,一路跟随隐娘进了她自己屋里。
隐娘关上屋门,站在门边静候片刻,嘴中直唤道:“哎哟,瞧你这猴急样子,奴家今晚都是你的,长夜漫漫,不要这么急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