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。
纳兰若竹极不情愿地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。
敢这么敲他屋门的,整个神州,只有一个人。
当然,敢不敲门就闯进他屋的,整个神州,一个都没有。
“进来吧……”
他话音未落,一个身影已如瞬移般出现在他床前。
纳兰若竹抬眼看向那张熟悉得令人生厌的国字脸,叹道:“又有何事要来烦我?”
国字脸的主人并未答话,而是挥了挥手。
四个赤身裸体的女子慢条斯理地从床边地上拾起各自肚兜小衣,一边穿一边扭动着柔软腰肢,尽可能在两个男人面前将自己全身春光尽皆展现。
整个过程十分漫长,纳兰若竹看得食指大动,忍不住伸手乱摸一气,顿时惹得屋内莺声燕语一片。
国字脸主人面色如常,似对此等画面早已司空见惯,坐等闹剧收场。
约莫小半个时辰后,四女方才不情不愿地推门出屋,迤逦而去。
纳兰若竹眼神跟着四女出屋,待四人身影消失后,仍盯着空处出神半晌,似乎极是不舍,又似有些失落,怒道:“如此烂漫春光,尽皆被你这等俗人辜负了。”
国字脸主人名为诸葛流云,乃是纳兰家族附庸之一,诸葛家现任家主。
诸葛家族历史悠久,源远流长。千年前,诸葛先祖曾率领族人在神弃之地立下赫赫战功,为诸葛一族在东胜大6打下基业与名号,一举跃升为大族。其后,诸葛族人在筑造一道上展现出不凡天赋,筑造技艺不断精进,乃至独领风骚,冠绝古今。闻名天下的木牛流马,便是其族所创。
然而近百年来,诸葛家族再无惊才绝艳之辈出世,甚至可称天才者都难觅其一,令其家族实力逐渐衰微,为求存不得不依附他族。
但诸葛毕竟大族,风骨仍在,如今即便依附于纳兰,也是其附庸家族之,平日里纳兰家族子弟遇到诸葛家族之人,也不可失了礼数。
以诸葛流云之尊,位高权重,若是寻常纳兰家族后辈子弟如此与他说话,莫说教训一顿,即便他出手将对方杀了,纳兰家族也不会多说什么。然而在纳兰若竹面前,他却摆不出一点家主的尊严。
这些年来,诸葛流云早已被纳兰若竹的荒唐行为惹恼了无数次,却仍任劳任怨地陪伴在他左右,为他收拾各种烂摊子。
要说为何,只因这个荒唐的男人,乃是纳兰家族家主的嫡长子,现任神州州牧,下一任渌水王的第一顺位继承人。
但在诸葛流云看来,这些不过是些虚名,最主要的原因,是因为这个男人是与他自小一同长大的兄弟挚友。
他知晓他的太多过往,才更不愿看他落得如今这副模样。
诸葛流云心底叹了口气,将浮云一般的往事驱散,面上仍是云淡风轻,道:“一群庸脂俗粉,平白污了我诸葛家搭的宅子。”
纳兰若竹大笑道:“你诸葛家技艺粗陋,把好好一个纳兰府搭成这个鬼样,老子这些年住得腰酸背痛全身不爽,早该叫人把这宅子拆了重建才好。”
“嘿,你日日宣淫,夜夜笙歌,腰酸背痛这种不行的毛病,倒要怪到我头上了。”
“谁不行?你说谁不行!倒是你小子,以前日日逛青楼妓馆,如今却整日装得正人君子清心寡欲……”
“咳咳,废话少说,说正事。”诸葛流云话题一转,面容一肃,“接到城卫军消息,长乐郡守昨夜投城自尽了。
“如今永安城外闹得沸反盈天,怕是迟早要出事。”
纳兰若竹打了个哈欠,翻过身去,将后背晾给诸葛流云,嘟哝道:“这种小事,你自行处理便是,也来烦我。”
“我要开城。”
“不行!”纳兰若竹忽地从床上弹起,满面怒容。
“永安城里怎么能进灾民!
“老子的寿宴就在十月,现在开城,寿宴难不成不办了!
“不过就是几个暴民闹事,抓几个带头的杀了,脑袋挂在城头上示众,我看还有哪个敢乱来!”
诸葛流云听得连连摇头,“要杀你去杀,我带着城卫军在后头给你收尸。”
“我杀就我杀,把我斩大刀取来!”
纳兰若竹话音未落,诸葛流云忽地转身就走,一溜烟就没了踪影。
“我真是老糊涂了,兵符大印都在我这,我还找你费什么口舌。”
纳兰若竹噌地冲到门外,赤身裸体,满面怒容,指着诸葛流云远去方向大吼道:“你小子敢开城门,老子今晚就脱光了死你床上,让你诸葛家流芳千古!”
纳兰若竹的话,诸葛流云自然是没有听到,不过就算听到了,他也只能苦笑着当作没听到。
一日之内,数十名差役马不停蹄地在永安城内奔波,将一连串的命令自州牧府传达至永安城各处府衙之中。
随之而来的,便是永安城这座恒久未动的庞然巨兽,缓缓抖落掉身上的尘埃,露出了它的一尖尖獠牙。
刑房马刑书数日来都未合过眼,两眼通红地盯着衙门入口。
永安城内的刑房实在可说是个闲差。平日里,他刑房衙门前一向是门可罗雀,冷清至极。
能住在永安城内的大小都算个人物,无论私下品行如何,面上总是人模狗样的。因此,即便偶尔生一两桩案件闹到刑房衙门来,那也不过是些风花雪月、鸡毛蒜皮之事,真入得大堂来,三言两语便打结案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