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眼睫微闪,尚未完全消融的哀恸让团聚在瞳孔周围的巧克力色变得更加潮湿。克拉克的凝视倒映在布鲁斯的视野里,让那些丝丝缕缕潜藏在暖棕之下的透蓝色变得更加鲜明。布鲁斯闭上眼又睁开,他偏过脸,微敛的双眼却使他的眉宇蒙上一层轻纱般的阴翳。但他的呼吸是温暖的,因此轻而易举地便能将那点与生俱来的阴鸷转化成蜜里调油的亲吻,转化成克拉克顺从的闷哼。
“我不确定你是否愿意接受我的全部。我不敢确定,”布鲁斯的鼻尖擦过克拉克微红的面颊,“但我希望你愿意。”
克拉克犹豫着抬起手,轻轻环着布鲁斯的后背。
“布鲁斯,”他说,“从很早开始,我就想告诉你——”
但克拉克的自白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,蝙蝠洞的警报在连续半分钟的轰鸣之后偃旗息鼓,紧接着是嗡嗡作响的通讯器。布鲁斯恼火地咒骂了一声,在克拉克的苦笑中接通来自戈登的通讯。
“大事不妙,”戈登的话音紧绷,“你看到电视直播了吗?小丑他——该死,他炸毁了哥谭中央车站。”
“我知道,当时我在场。”布鲁斯压低了声音。
“现在更糟,他劫持了哥谭电视塔,正在向全市直播新闻。他要求你和超人一起现身,今晚八点,在哥谭码头。否则他就会继续引爆埋伏在哥谭的炸弹。”
“超人?”布鲁斯反问,“为什么要扯上他?超人可以在几秒钟之内清理小丑布置的炸弹。”
“我不知道,蝙蝠侠,谁能知道?或许你是对的,超人能够帮助我们度过这次难关。但小丑同样说了。他说:氪星人未必如我们想象的那般无所不能。”
戈登的通讯在一声爆响之后切断了,克拉克由衷地希望自己能够立刻赶到哥谭警局,最大限度地减少这场爆炸引发的伤亡。
“我必须得去,”布鲁斯咬紧牙关,“不能放任小丑在我的城市肆虐。”
克拉克有点犹豫地开口:“那么超人呢,你打算通知他吗?”
布鲁斯的动作顿住了。“不,”他说,“这显然是小丑的陷阱,我不希望他以身犯险。哥谭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需要拯救的城市。”
“但是布鲁斯,他是氪星人,无坚不摧。如果你愿意联系他,他一定会赶到的。他能为你挡去危险。”
然而布鲁斯仍旧摇头。“我会很快回来,”布鲁斯说,他正在重新为自己戴上面甲,“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。现在是周二,克拉克,周三——明天,我会回来,请你在韦恩宅的会客厅等我,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沙发上。”
“别离开,”蝙蝠侠轻轻亲吻克拉克的额头,“等我回来。”
火舌,酸液。跌落的爱人。止痛剂。
消毒纱布包裹着哈维的烧伤区,他感到自己的手臂冰凉,生理盐水正顺着他的静脉,与血液融合。瑞秋不在,就连她的手包和风衣也不见踪影。她本该在病房中陪护。烧伤引致的疼痛伴随着神经的复苏,逐渐开始蚕食哈维的忍耐力。他猛烈地咳嗽起来,某种灼热的液体正顺着他的食道流进胃里。
“立竿见影,不是吗?”
哈维艰难地将视线转移到病床边的护士身上,她正在往哈维的药水中注射某种颜色不详的液体。这让哈维想要惊恐地尖叫,但被烟尘灼伤的声带只能发出破碎的嘶吼。他想要起身,却惊觉自己的四肢被束缚带紧紧捆在床身上。
“这是我特意为你提供的,”那名护士微笑起来,她拥有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,“为了让我们的手术能够顺利进行。”她拾起镊子,熟练地掀开覆盖在烧伤区上的纱布。哈维拼尽全力,用完好的那只眼睛瞪着对方。他尽自己所能,在视野里描画这名护士的面孔。但他从没见过她,哈维可以肯定,他们只是一对陌路人。
她再次往哈维的药袋里注入半管药剂,眨眼工夫,原本令哈维如卧针毡的焦虑和痛楚便烟消云散。他空茫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,然后,一滴滋滋作响的荧绿色液体流进他那只被灼伤的眼眶里。
哈维并没感到痛,就连他自己也没法想象这一点,止痛剂彻底麻痹了他的神经;而美中不足的是,他居然还能够感觉到酸液溶解自己肌肉的冰凉流感。
“立竿见影,登特,”那名护士说,“就和你的起诉书一样。”
哈维没有眨眼,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眼睑已经失去了这项功能。但终于的,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,与梅洛尼院长相似的眼睛。他和这名护士并非陌路。她是梅洛尼的女儿。
恍然带来的针刺般的疼痛让哈维“格格”地惊叫起来,他感到自己的神经痛卷土重来,或许是因为酸液将他的肌肉腐蚀得太过彻底。哈维感到自己完全地被掏空,否则,他必须在此时流泪。
这不是他所想的。不是以牙还牙、以眼还眼,不是潜伏在法外之地的复仇。他要的是规则。是受制于他的选择,一往无前直指公义的康庄大道。
他没有选错,正义从不出错。哈维之所以满盘皆输,是因为他并非唯一的玩家。有太多变数,离群值,远非哈维——凡人能够操控的混沌因子;是他们破坏了这个城市本应有的规则。
“你摧毁了我的家族名誉,而我腐蚀你的面孔,这很公平,”护士大笑起来,她回过头,看向走进病房的另一个身影,“我做到了,j先生!你瞧,他的脸——”
但她的洋洋得意止步于一声枪响。乳色的脑浆迸溅到哈维的正在酸液中融化的左脸上,继而冒出腥恶的臭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