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要没有工作,纪亦深起码睡到中午才醒。
“我还买了菜,今天我们在家吃吧。”
黄纪恩愣了一会儿,说道:“今天阿姨不过来……你买了什么菜?我来做吧。”
这时,纪亦深终于坐下来,却低头不看对方。
黄纪恩猜不透他的想法,在他看来,纪亦深的心思太过细腻,稀奇古怪的念头又太多,而自己只需要配合就好。
“买了这么多早饭……你不会把菜场都搬回来了吧。”
纪亦深抬起头,眼中的落寞是那么鲜明,却强颜欢笑地说道:“我想给你惊喜,可是,走到外面才发现根本不知道你爱吃什么。”
黄纪恩没有吭声,安静地把早餐吃完,然后又把剩余地放进冰箱。看到厨房堆积如山的材料,他让纪亦深跟在后面,慢条斯理地做了一桌菜。
整整一个多小时,两人皆是沉默。直到围着餐桌坐下,纪亦深失神地扫视一圈,自嘲地说道:“我真的买太多了,也许没一样是你喜欢的。”
黄纪恩摇头,语气温和地说道:“我都喜欢。”
他顿了顿,不由得露出笑容,缓缓说道:“吃不完就慢慢吃,放在冰箱晚上也能吃。细水长流,不必急于一时。”
纪亦深惊讶地看向他,愣了两三秒后,了然地笑了。
一桌的菜让他们吃了整整三天,而这三天里,纪亦深哪里都没去,谁的电话都不接。待在家里不嫌烦,也不说闷,像个小猫一样依偎在黄纪恩身边。察觉对方的意图,黄纪恩特地在客厅看书,纪亦深刚开始还装模作样地捧了一本陪着看,后来不知不觉地枕在他腿上睡着了。轻轻地把纪亦深怀里的书抽走,明明大腿早就发麻了,黄纪恩仍然一动也不动,生怕吵醒了他。
渐渐地,视线从书页移动纪亦深的脸上,指腹轻轻地抚过每一处的轮廓,黄纪恩不禁苦笑,哪怕他们真的不合适,纪亦深也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,如果有天他不在了,自己恐怕是要一伤不起了。
纪亦深的演技极好,这是黄纪恩早就知道的。只要遇到对的角色,演戏对他而言就如同本能一样。他入戏很快,演技充满张力,每个角色都像他本人,性格张扬而感情浓烈。
一般的演员是在镜头前入戏,而纪亦深从开拍以后,就逐渐开始变成剧中角色。他用三个月的时间演绎了一段人生,因而,他也需要很久才能走出这个角色。
纪亦深一生所拍的电影不多,但是,无一例外皆是压抑又痛苦的剧本。他在荧幕前的表现得越好,拍摄时入戏的状态就越深,刚开始只需要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就能恢复工作,到后来是大半年才能拍一部戏。每次他杀青回家,黄纪恩便不敢外出工作,他必须时刻守在对方身边,生怕他会出事。
纪亦深每次的情况不定,有时候沉默得不发一言,有时候又神经质地发脾气,甚至于需要依靠药物才能入睡。
黄纪恩午夜惊醒,第一时间就去找纪亦深。发现他不在房里,顿时毫无睡意。悄悄地走出房间,黄纪恩隐约听到些许动静,顺着声音缓缓走去,这才发现纪亦深在浴室。
纪亦深没有开灯,黑暗中,双手撑在洗手台,他的脸色苍白,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的自己。刻意地压低音量,一遍遍地对镜子喊自己的名字。从刚开始的肯定,到后面逐渐茫然,他的表情急切,呼吸开始急促。他忽然激动起来,猛地跪倒在地,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。
下一秒,黄纪恩飞快上前,紧紧把他抱进怀里。
“电影已经拍完了,你是纪亦深,你不是别人。”
用一种坚决的口吻,黄纪恩不停地重复同一句话。他理解他的痛苦,也心疼他的彷徨,同时,他又害怕他的疯狂。
黄纪恩无法劝纪亦深放弃演戏,所以,他只能寸步不离地守着他。
没过多久,纪亦深开始寻找其他办法出戏,结束拍摄后,他刚下飞机就约朋友喝酒,一群人聚在一起混迹于夜场,亦或者在郊区的别墅开轰趴。他用一种放荡的生活让自己回到现实,仿佛只有酒色生香的喧哗才能令他感到真实。
黄纪恩过不了这种日子,也改变不了纪亦深的生活方式。原本拍戏就让他们聚少离多,如今,连在家的时候都很少碰面。纪亦深过惯了日夜颠倒的生活,黄纪恩却好像老人一样,早睡早起,平淡乏味。
纪亦深越玩越晚,常常到了太阳升起,他才醉醺醺地回到家。黄纪恩等过几次通宵后,渐渐地开始放弃。他无法为纪亦深改变,也无法改变纪亦深。
晚上,纪亦深参加一个时尚派对,依然是喝到烂醉才舍得回来。他抱着马桶吐了多久,黄纪恩就在旁边陪了多久。洗完澡,他已经睡在干净的床上,黄纪恩仍然在收拾浴室。
兴许是出于内疚,当黄纪恩回到床上时,纪亦深忽然坐起来,急切地吻住对方。那是一场不平等的性爱,纪亦深每个动作都像在讨好,直到高潮的那一刻,他的眉头紧锁,笑得十分勉强。
最后,两人累得躺倒在床上,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。
“你不必这样,太累了。”
黄纪恩的语气很平淡,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。可是,对纪亦深而言,这句话足以掀起波澜。他激动地坐起身,疯了似地索吻,直至喘不过气才作罢。
黑暗中,他的表情凶狠,神情中尽是坚决。
“黄纪恩,我到死都不会和你分手。”
黄纪恩没有想到纪亦深会误解自己的意思,然而,他又不禁感到奇怪,从什么时候开始纪亦深变得这么敏感,他的害怕在自己眼里是不可思议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