杀青酒时,纪亦深很早就不见人影,连他的经纪人都在四处找他。黄纪恩没有多想,以为年轻气盛的他又跑到哪里玩去了。只是他没有想到,当他微醺地准备回房时,竟然看到纪亦深坐在门口。
纪亦深似乎等了很久,眉宇间透出疲倦之色,当他看到黄纪恩的时候,眼神中绽放出莫名的光彩,待到对方缓缓走近,仰头笑道:“导演,你要不要潜规则我?”
纪亦深用一种戏谑的表情和开玩笑的口吻,让黄纪恩无法判断是真心还是假意。大脑顿时停止运转,他愣在原地两三秒,缓缓开口道:“电影已经拍完了。”
闻言,纪亦深的眼眸黯然,好像垂下了尾巴一样,一时失去了神采。只是这种表情没有在他脸上停留很久,慢慢地站起身,他笑得依然骄傲。
黄纪恩深深地看向他,视线仿佛射穿了他的身体,从他内心深处挖掘出失望和尴尬。
彼此对视之间,沉默的气氛让空气凝结。许许多多的画面在黄纪恩的脑中浮现,有关于纪亦深的,也有关于自己的。
拿着房卡的手不由得握紧,在纪亦深擦身走过的瞬间,黄纪恩忽而用另一只手抓住了他。看到对方露出得逞的表情,他无奈地笑了,轻轻地叹了口气,说道:“进来吧。”
娱乐圈是一个可以让时间停止的地方,谁都可以永远自以为二十五岁,但黄纪恩是个例外。他就好像从来没有年轻过,整个人散发一种陈旧的味道,与这个时代脱轨。他自知是个乏味又枯燥的人,所以,他不知纪亦深为何会爱上自己。
起初的三年,两人的感情甜蜜得发腻。纪亦深是个喜欢浪漫的人,脑子里总有无数的新奇念头,他可以把平淡得生活过得有滋有味,哪怕是不合理的要求,黄纪恩都照单全收。
纪亦深说拍戏已经聚少离多了,平时希望每天都能看到对方,黄纪恩就让他搬来一起住。纪亦深说郊区的别墅太幽静,周围连家餐厅都没有,黄纪恩就在市中心买了一套复式公寓。纪亦深喜欢画画,只要在家就画个不停,黄纪恩就把他的画统统裱好,一样样地挂在家里。纪亦深不喜欢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画,黄纪恩就不再邀请朋友做客,家里永远只有他们两个人。
他们第一次争吵是因为齐安君,往后的每一次也都是为了他。纪亦深不喜欢这个弟弟,而齐安君也不喜欢这个哥哥。齐安君在国内的几年,两人几乎没有交集,一个忙着拍戏,另一个早出晚归。但黄纪恩对齐安君的喜欢是显而易见的,在他眼里,他们两兄弟从长相到性格都不相像,唯独只有一点——那股近乎于高傲的自信和张扬。
齐安君在美国退学后,是黄纪恩支持他去考导演专业,直到第二年,纪亦深才发现这个秘密。黄纪恩对齐安君的偏帮,在纪亦深看来是滔天大罪。他近乎于歇斯底里地骂了齐安君一顿后,又把矛头指向黄纪恩。当他愤怒地把东西乱砸一通时,黄纪恩忽然发现,从前那个机灵狡黠的纪亦深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充满了恨意的豹子。他无法理解纪亦深对齐安君的感情,也无法在对方愤怒时转身离开,所以,他只能选择克制和包容。
争吵没有持续很久,一个星期后,纪亦深飞到外地赶拍一部电影,而黄纪恩开始投入电影筹备工作。半年的分离让矛盾淡化,也让隐藏至深的分歧浮现。
他们原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,只是爱让他们走在了一起。黄纪恩不舍得放手,所以他选择包容。纪亦深不舍得离开,所以他选择逃避。
终日流连于夜场,每次回家,纪亦深都是半醒半醉。深夜,黄纪恩把客厅当成书房,一边看书,一边等他。大门被打开,纪亦深几乎是跌进家里。黄纪恩下意识地放下书,刚想上前扶住对方,忽而停住了脚步。
纪亦深的脸上是不曾有过的恍然若失,愣愣地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地看向黄纪恩。他动了动嘴唇,几次欲言又止,最后都把话憋在心里。
黄纪恩不习惯这样的纪亦深,无奈地叹了口气,缓缓走上前。
“你没睡?”
单手撑在墙壁,酒醉的人连站直都困难。
“恩。”
黄纪恩点头,还未走近,已经闻到一身酒味。
“去洗澡吧。”
纪亦深身体僵硬,眼底深处忽而迸发出一股说不尽的苦楚,让黄纪恩不禁感到心疼。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,黄纪恩单手按住他的后脑,温柔地搂住对方颤抖的肩膀。
纪亦深顿时双腿一软,双手紧紧抱住黄纪恩,整个人跌入他的怀里。
“我们不能这样下去。”
整张脸都埋在黄纪恩的胸口,纪亦深闷闷地说道。
“好。”
这是黄纪恩一贯的答复,在纪亦深的面前,他从未说过一个“不”字。
“我们应该改变……”
近乎于哽咽的声音,因为黄纪恩双臂的力量,纪亦深没有说下去。
陪着纪亦深洗澡,然后又把他扶上床,等到黄纪恩恍惚入睡时,窗外已经泛起白光。
翌日,黄纪恩难得睡到中午才醒,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旁边的位置,发现纪亦深不在的时候,他顿时惊醒地坐起来。
打开衣柜看了一眼,还好,纪亦深的衣物都在。
黄纪恩刚刚走出卧室,便听到楼下传来“乒乒乓乓”的声音,从二楼看下去,原来纪亦深早就醒了。
“我买了早饭。”
桌上摆满了各种东西,中式和西式一应俱全。
梳洗过后,黄纪恩坐在桌边,奇怪地问道:“怎么不多睡一会儿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