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慈悲不在烟霞,胡千斤自由了很多,刚过完年,打扮得干净漂亮,去元洲城外望侯亭见了柳花明一面。
胡千斤坐在亭子石桌后面,珑璟帮他泡了龙井,胡千斤缓缓地喝着,柳花明站在对面不远的地方,眉飞色舞,“真是想不到啊,还不到一年的时间,湘南派是我的啦!还多亏了尊主帮我步步谋划,如今那华成峰是想翻身也翻不了啦,兄弟我真是做梦都会笑醒啊!”
“急什么,往后这中原武林都是你的,只是不要大意,那华成峰还需斩草除根。”胡千斤淡淡地说。
“是我的,不就是尊主您的么!我都听尊主的吩咐办事!跟着尊主,有肉吃。那华成峰,我也不会再多容他几日性命了。”
“旁的事情也都按计划吗?”
“倒是有一个差错……”
“哦?说来听听?”
柳花明往前凑了两步,“尊主,季小姐的流言整个江湖都传遍了,但是那姓秦的还真稳得住,一直没露头,暂时还抓不到他什么由头,但是歪打正着,打着了旁人,那封南世家的金公子去第三庄提亲了,要娶季小姐,我恐怕这事就这样被他们按下去了。”
胡千斤突然一笑,那模样中竟有几分轻挑,“哦?沈翎金?我还没空出手来安排他,他倒自己找上门来了,无妨,反正他也早在我们的棋盘上,线也埋了一段时间了,早晚也免不了这一刀,你附耳过来。”
那柳花明乖顺地半跪在地,好让他的耳朵能贴着胡千斤的嘴,胡千斤在他耳边说了几句,那柳花明听得更加欢畅,简直像一条哈巴狗一样,用力点头,“好!好!好!我这就去帮尊主把红袖楼拿来!”
胡千斤狐媚一笑,“不要贪杯,这次只拿一间,多了我怕沈西楼舍不得,一间么,他还出得起。”
柳花明笑靥如花。
胡千斤又说,“秦书生那里你也不要担心,我有后手等着他呢。今日的局面,虽然有我在背后谋划,但是最重要还是柳掌门你一丝不苟,也从不质疑我的论断,胡某在这里也多谢柳掌门,守望相助!”
两人又客气了一会,胡千斤打道回府,柳花明则往汴梁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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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庄的除夕过得还算顺畅,季小姐一直听着父兄的安排,温顺乖巧,季庄主也倍感欣慰,与沈家定了亲的事情,很快便传开了,季白眉觉得自己又能在江湖上抬起头来了,有封南世家撑腰,谁还敢说三道四。
但世事不如季老先生预料,正月初就有人上门来气他。
来人是个大买主,这人一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。虽然和第三庄做生意,平素却走动不多,也不十分熟稔,见面总喜欢拉踩别人,看谁越惨,越爱踩谁。
毕竟是买主,季白眉只得恭恭敬敬地接待,大买主高兴,一气定妥了一整年的货,谈完了正事,俩人开始闲话家常,那大买主又摆出一副怜悯季白眉的嘴脸,连连感叹,“季老弟这几年虽然在家事上不如愿,但好在生意红火,失之东隅,收之桑榆,也算老天开眼,贤侄女最近可还好啊?”
季白眉卧薪尝胆了一年,好不容易如今有机会,便想扬眉吐气一番,“甚好,甚好!自从与沈家定了亲,长安脾气性情都稳定了很多,病情也大有好转,康复指日可待,嫁期大约定在秋天,等沈府这几天就会送来准信。”季白眉抑制不住的欣喜。
那大买主却一连声感叹,“贤侄女命苦,老弟你也不易,怕是你还没听说那个消息?”
季白眉心下有点不安,连忙紧张地问,“什么消息?”
大买主明明是故意来说这个消息的,此刻却假意推脱,“老弟没听说,是好事,正月里闲暇,老弟多陪陪家里人,我就先告辞了,告辞了!”说着抱拳就要走。
季白眉怎可能让他就这么走?
再三请求,那大买主才心满意足地说了那个消息,“季老弟可要擦亮眼睛,最近江湖上人都说啊,说老弟你千挑万选,还是看走了眼,那金公子不是个正经的主子,他并非是封南大侠亲生的呀,那沈家也不是多么光鲜亮丽的大户人家,都说封南大侠本有一个亲生的大儿子,但是好像患了什么难言的疾病,被封南大侠亲手给掐死啦,后来才抱养的这金公子,这么多年金尊玉贵的养着,但毕竟不是正主,季老弟不如考虑他家二公子,那玉公子虽然是封南大侠妾室所生,但他才真正有沈家的血脉呀。”
季白眉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下巴兜不住舌头,突突地往出掉,都不知是怎么继续应承了那大买主几句,强撑着把人送走了。
季白眉跌坐在椅子里许久起不了身,虽然心里安慰自己,闲言碎语,未必可信,再说,就算沈翎金不是亲生的又怎样?他人品和武功在身上摆着,便算没有封南世家做保,他也能好好对待长安,他季白眉本来也不是看封南世家的银子。
但若真是如传言所说那样,沈翎金坚持要娶季长安,见她疯撒泼都不恼,他的用心可就值得推敲了,会不会和那些人一样,为了他季家的财产?只不过这沈翎金演得更高端一些?或若封南世家若真的诛杀亲子,那谁还能保证他们的人品?
季白眉心里像揣了个活蹦乱跳的兔子,哪怕忙于旁的事一时忘了,那兔子也总是不防备间突然蹦出来,提醒他别忘了这个事,当真难熬,那沈翎金说的年后就来,等了许久,也不来,季白眉想着,不是被他空晃一枪,白欢喜一场吧?便叫季长留出去打探打探,沈家到底是什么情形了。
年前,沈翎金从扬州回家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关于自己的传言。
金公子当然不动声色,回到家中,已经年关将近,但不知为何沈居上下竟透露出一股荒凉之感。
出来迎门的老管家脸色也青中带紫,沈翎金还以为是沈阖出了事,一边脱大氅一边往屋里跑,但是沈阖什么事都没有,还好好地在那养鸟,沈翎金行了礼,又陪着沈阖聊了一下午,并一起吃了晚饭,把这一趟出去的行程都仔细讲了一遍,着重讲了季家的情况,沈阖只顾着点头,觉得翎金什么事办的都好。
沈阖如今年纪大了,身体也不好,不管事,家里全都交给沈翎金管,他很满意,又落得清闲。
天色渐晚,老管家在爷俩的门外来回踱步,似是十分焦急,沈翎金知道他有事要说,便辞别了沈阖,出来对那老管家说,“申伯有什么要紧事吗?我久出未归,自然要在父亲面前仔细汇报,有什么事要等我陪好了父亲再说,下回别这样了。”
那老管家鬓半白,连连点头,“公子教训的是,规矩老奴怎能不明白?只是眼下这事实在是……”
“无妨,申伯说吧,什么事?玉儿怎么没见?他不在家?”
老管家砰地跪倒在沈翎金面前,沈翎金赶紧伸手要扶,老管家却不起,“说的便是玉公子的事!老奴僭越,擅作主张,把玉公子关起来了!”
沈翎金一惊,教养却让他不能火,仍然好声好气地说,“申伯这样做,定是玉儿闯了祸,让您老为难了,不怕,有什么事,您尽管告诉我。”拉着申伯远远离开沈阖的院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