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五姨姐需要,也是一样的!”钱槐没打算放弃。
“我姐也不需要!”柳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。
柳五儿能开口代她向人讨礼物,她就能代柳五儿回绝。
说这话的时候,柳眉的余光扫着柳五儿。只见柳五儿低头,稍稍耸耸肩,紧接着又毫不在乎地抬起头来,嘴角带着一丝微嘲,仿佛在说:你说是什么,就是什么呗!
这时候,钱槐又开口了。
“咳,眉妹妹,看来哥哥来的不是时候!你一个年轻姑娘家,总是面嫩的。当着面儿,哪里就好意思收我的东西?”
钱槐脸上露着善解人意的微笑,竟也从善如流地将那包袱又拎了起来,“哥哥知道了,哥哥这回先不送,哥哥下回再来!”
柳眉气结——这钱槐也太能自说自话了,她这哪里就是矜持了?她是明摆着在拒绝啊!
这事千万不能拖到下回,下回钱槐又暗搓搓地将东西送给柳五儿,还自以为赢得了自己的芳心。
“等一下!”柳眉开口,钱槐当即笑嘻嘻地将东西又放下来。
“这一次,有些话,该当面说清楚。”柳眉朗声说话。
他们这里动静闹得太大,张家舅母刚才走开了片刻,这时候又转了出来,站到柳眉身边,低声劝道:“眉儿,别闹。这些话,哪里是你们这些没出阁的闺女能说的?”
可柳眉就是这样的耿直。
“钱大哥,对你的好意,我是感谢的。但你的东西,我绝不能受,任何不是我亲手收下的,都不能算作是我收的。”
“哦,哦!”钱槐点头,“不收也行……”
柳眉:这么轻易就给说通了?
“……等你嫁了我,还不都是你的?”
柳眉表示无话可说——大约钱槐是属于那种喜欢自说自话,又自我感觉特别好的人吧,他大约觉得府里的丫鬟都看中了他,抢着嫁他,偏又都面嫩,不好意思当面说。
“我不会嫁你!”柳眉一字一顿地说。
钱槐愣了愣,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“眉妹妹这是害羞,我知道的!”
柳眉哭笑不得:我害羞,你几时见过我害羞?
可是她身后张家舅母与柳五儿已经都觉出柳眉状态不大对:她站得太靠门边,而且说话说的声音太响了。这宁荣后街上,住着整整一排街坊,全部都是在府里当差的人。
眼下街上还没有人冒头,可保不齐柳眉这话,街坊邻里的,都在暗自听着呢!
张家舅母连忙去拉柳眉,可也没拦住柳眉开了口。
“哪怕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,我也不会嫁你!”
柳眉说得决绝至极。
她知道,在这世上,有这么一种男人,你不明白地说“滚”,他就会始终认为你矜持。
于是柳眉断然地说了“滚”,还说得特别响亮。
结果就是,张家舅母愣住了,柳五儿在后头不出声。屋内就此静了片刻。
对面,钱槐的脸色终于一点一点沉了下来,“难怪我那茗烟兄弟总是遮遮掩掩地想要与我说些什么,原来是你看上了别人。”
柳眉难免皱起了眉头:茗烟?这厮又瞎说些什么?
只听钱槐冷笑道:“既然是茗烟兄弟在那里说道,想来你是看上了宝二爷!”
这时候张家舅母出来打圆场,安慰钱槐:“钱家哥儿,你这越说越拧了,和眉儿拌上两句嘴,怎地就说到这上头了?再说了,园子里这么多当差的小姑娘,谁没看上宝二爷?”
舅母这话说的——柳眉自觉脑后全是黑线,额角上汗滴滴的。她真的没看上宝玉啊!
钱槐却显见的是伤心了,望着柳眉点了点头,说:“好……好,眉妹妹,你好……”
说毕,钱槐低下头,转身就走,临走没忘了将那一大包补身的药材带走。
张家舅母站到门口,往街坊四邻那里望望,听见关门声无数,她又是尴尬,又是担心,转回头来望着柳眉,“眉儿啊,这下你可将钱家哥儿得罪狠了。”
“舅母,对不住,是眉儿太急了,”柳眉见张家舅母一脸忧急,心里也有点儿过意不去——怕就怕,钱家人仗势,给张家与柳家穿小鞋。
张家舅母却摇摇头,“舅母这里没什么,你越是挑明了,钱家就越不敢与咱们为难——他们也是要名声的。”
柳眉一想也对:哟,这还真误打误撞,骂对了?
张家舅母却忧色不减,对柳眉说:“钱家人倒罢了,只槐哥儿那个姨妈,是府里二老爷的姨娘。她进得了园子,你须防着她来寻你的不是。”
柳眉愣了片刻,才记起钱槐是赵姨娘的内侄。赵姨娘战斗力满格,她倒是不能小觑。当下柳眉谢过了舅母提点,又再三就今儿钱槐上门的事儿道了歉,这才将目光转过来,望着她这位好“姐姐”,柳五儿。
柳五儿神情一直淡淡的,哪怕是钱槐自卷了东西走,她连眼都不曾眨一下,丝毫不曾为了那些东西可惜。
柳眉便微咬着下唇,盯着柳五儿的双眼,想知道,她到底是为了什么。
见柳眉如此,五儿自也踏上两步,来到柳眉身前。
突然,她一伸手,就抚在柳眉那尖尖的下巴上。
“眉儿,瘦了之后,就更好看了!跟园子里那些姐姐妹妹们比,就更出挑了!”柳五儿幽幽地说着。
“你想说什么?”柳眉不露痕迹地拨开柳五儿的手。
“想说什么,我么?”柳五儿轻轻地笑了一声。
她们是一母同胞,长相相似。柳五儿柔弱些,柳眉则眉目更加英朗些。这时嫡亲的两姐妹站定了望着彼此,张家舅母看看这个,又看看那个,完全不知该从何劝起才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