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眉拼命摇摇头,她和世清情的事儿,真不是一方帕子能解决的。
小红叹了口气,说:“那……看来真的不大像了,你最近一步都没出过园子。”
她想了想,便压低了声音,又问一句:“是不是,你在烦恼,那要跟钱家哥儿订亲的事儿?”
柳眉华丽丽地囧了,她什么时候要和钱槐订亲了?
尴尬的投其所好
柳眉很快就弄清楚小红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是钱槐在先发制人。
这钱槐大约从哪里听说了,柳眉对他恐怕是全然无心,不知怎地,就心生一计,在贾府外头住着的家生仆役之中散布消息,说是他就要与柳眉订亲了。
偏还说得言之凿凿,只说两家已经说好,钱槐与柳眉年纪都还不大,柳眉又还有一个姐姐在前头,所以两人先订亲,等过上两年再圆房。
传言又说钱家连订亲时下的聘金都准备好了,那些聘金和礼物,说出来,令贾府的家生仆役们啧啧称羡,人人都赞柳眉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分,竟教钱家的槐哥儿给看上了。无人想到这件事儿,柳家还根本没有点头。
柳家不可能点头。
柳父在外跑差事,据说要年前才能回京;柳母一直在操持园子里的小厨房,这里刚刚开张,好多事儿都得摸索着来,柳母又是头一次操持这么多人的饮食,忙得脱不开身,根本没功夫管柳眉。
再者,柳眉也探过母亲的口风,知道柳母也没有打算在五儿之事全无眉目的时候,就先将小六的终身先定下来——那五儿得多尴尬呀!
这件事,是林小红听林之孝夫妇说起,才将消息带进了大观园。否则,园子里的人压根儿都还不知道呢!
柳眉想了想,决定自己出门一趟,见一见她的舅舅舅母,和姐姐柳五儿。
这件事本就是钱家放出来的烟幕弹,而自家亲眷则是头一个被问到的。而她的舅舅舅母若能出来澄清,钱家至少不会这样嚣张。若整件事只是钱槐自己的主意,不涉及钱家父母,那就更好了。
于是柳眉跟柳母打了声招呼,瞅了空,出园子去看舅舅舅母姐姐去。柳母百忙之中还特为烙了几张荷叶饼,片了一盘早先烧好的酱烧鸭肉,让柳眉给舅舅舅母带去。
柳母娘家姓张,除了这个在贾府门房当差的舅舅以外,柳眉还有个姨妈,嫁了一户陈姓的仆役,也是贾府里当差的。所以她们这些家生子儿,真可谓走到哪儿都是亲戚。
“舅母!”柳眉到了张家,先给舅母打招呼,赶紧将盛着荷叶饼和鸭肉的小篮子取出来。
“好,好——”张家舅母也喜爱柳母的手艺,见到柳眉手中的小竹篮子,眉开眼笑起来。
柳眉知道舅舅这家还有一个表兄,年岁已经大了,在府里当差,听说在长房琏二爷身边跑腿。不过柳眉从来也没见过。
“对了,眉儿,你过来时候,见到有人找你么?”张家舅母随意地问。
柳眉摇摇头。
正巧这时候柳五儿从里屋出来,姐妹两人对面立着,对视了片刻,然后各自礼貌地打了招呼。
柳五儿的目光,越过柳眉的肩头,望向她身后。
“眉妹妹!”一个又惊又喜的声音响了起来。
柳眉听到这一声,胳膊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——拜托,咱俩很熟么?不过这么念着这称呼也实在是拗口,也亏得这一位,一字一顿,把每个字的声调都念得清清楚楚的。
是的,来人是小圆脸,钱槐。
柳眉咬着牙转过身——来得好,既然来了,那咱就当面把话说清楚。
“呀,眉妹妹,你这是怎么了,瘦成这样?”钱槐见到柳眉的面孔,自然吃惊。
随即他自来熟地进屋,取出随身带的包袱,解开,从里头往外拿东西。
“还好我早有准备。”
“这是参须,这是肉桂,这是黄芪,这是田七……”
柳眉吃惊地看他往外拿东西,不知道的人,以为这钱槐是药铺老板家的胖儿子。
“……对了,这叫茯苓霜,是怪俊的白霜儿,听说用人乳和了,最是补人的,眉妹妹,赶紧多补补……”
柳眉听见钱槐叫她拿人乳和这茯苓霜吃,忍不住就觉得恶寒。
“谁跟你说我需要这些了?都拿回去!”柳眉努力按捺住怒气——这人,怎么这么会自说自话的?
“是我说的!”
柳五儿的声音陡然在柳眉背后就响了起来。
“五姨姐!”钱槐管柳眉叫“眉妹妹”,却管五儿叫“五姨姐”。
柳眉倏地转身,正正看见柳五儿正抱着双臂,斜倚在张家内室的门边。
……
柳眉第一时间,实在是气得没说出话来。
钱槐拿来的那些东西,全是像柳五儿这样身有弱症的姑娘补身用的。换句话说,这些根本就不是柳眉要的,是柳五儿要的,却借了柳眉的名头。
如今柳眉正担着要与钱槐订亲的“虚名儿”,便宜却都叫柳五儿一个人占去了?
而且,看钱槐这副熟门熟路的样子,这拎着东西上门,怕早已不是头一回了。也就是说,柳五儿以柳眉的名头,收了这么多补品,却压根儿就没有告诉柳眉过。
“钱槐大哥,”柳眉勉强压抑住体内的洪荒之力,心中默念,保持形象,不能一上来就丢了形象!“谢谢你的好意!不过,你拿来的这些东西,我真的不需要!”
“你不需要?”钱槐愣了,似乎没想到精心准备的礼品竟没投得心上人的所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