旁人听了一起嘘了起来:“周牧云,你这是怎么回事?”
向小刚也笑:“回头过新年的时候咱们办个迎新舞会,阮姑娘铁定是我们争取要邀请的对象,老周你别坏了我的事儿!”说着向小刚凑过头望着阿俏:“阮姑娘你千万别理他,他这个人就这样,爱抬杠……你越理他,他就越起劲!”
阿俏在心里给向小刚竖大拇指:总结得太到位了。
悠扬的音乐在食堂里响起,经过了一天训练与学习的年轻人们大多神情放松,还有的不由自主地随着旋律哼鸣起来,食堂的气氛陡然便轻松了。就连小范师傅往滚着开水的大锅里下面条,那手法仿佛也跟上了节奏:面条下锅、煮熟、捞起来、淋浇头,“好了,您的面!”
阿俏却已经吃完她那一碗雪笋肉丝面了,赶紧将碗筷一收拾,向孟景良等人说声“抱歉”,就先自己离开,跑去帮范盛光忙活去了。
她就是这么一个人,眼里有活计,见不得旁人太忙碌,总想上前去搭把手。她只在范盛光背后看他下面条儿看了两遍,已经掌握了要领,开口说:“范师傅,您先去歇会儿,吃点儿东西吧!我来替您!”
范盛光取了搭在肩上的毛巾,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,开口说:“这感情好!”
不过他还是亲自看着阿俏下了两碗面,确认她的手法无误,才自己到一旁休息去。
这时食堂大门打开,有人背着手进来,一面走一面笑着招呼:“看起来大家心情都好得很,希望我这些柴米油盐,送来的不算太晚那!”他一面进来,一面有家丁仆役模样的人背着米面,拎着瓶瓶罐罐进来。
见到有外人进来,向小刚赶紧去停了留声机的音乐。而范盛光则向着来人迎了过去,笑着说:“李善人,您可算来啦!”
从灶台背后探了探身的阿俏也认得来人,见到那位身材高高的中年瘦子,知道是当初静观大师考选弟子的时候,帮她把关各人做的菜肴的那位“李善人”。当时那位“李善人”显然要更喜欢姜曼容做的红焖牛腩。
“真是雪中送炭、雪中送炭,”范盛光为人圆滑而和气,赶紧上前冲李善人拱手,说:“刚巧,咱们这儿的油刚刚用完,一星儿都不剩了,善人就将需要的东西送了来。雪中送炭,说的就是您!”
刚巧学校几名主要的教官和教授都在,听见范盛光这么说,一起起身,向李善人表示感谢。李善人听了这话也十分高兴,背着手在食堂里走了几步,一面走一面回头对跟在他身后的范盛光说:“不用客气,不用客气,以后再有什么缺的,早点儿开口,别等到最后一刻才说。这十里八乡的,都知道你们这个学校能办下来很不容易,大伙儿能帮一点儿,就会帮一点儿的……”
李善人说到这里,刚巧走到灶台跟前,一下子就与灶台后面的阿俏打了个照面。李善人见到阿俏,像是吃了一惊,弓了弓背凑近了,认清确实是阿俏,突然一板脸,说:“怎么你这个丫头还在这里?”
阿俏有些愕然,出于礼貌,开口称呼一句:“李善人。”
什么叫“还在这里”,难道她不应该在这里吗?
“早说了,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做静观大师的弟子,你怎么现在还在这里?”李善人很不耐烦地一挥衣袖,似乎想要将阿俏整个人从灶台上掸开似的。
“李善人,请您稍许让开些,我在给这里的几位煮面,请不要耽误了大家吃晚饭。”阿俏知道对方就是来找茬儿的,人反而冷静下来,继续安静地做手底下的活计,只是淡淡地说了声,随即向李善人身后的年轻人打招呼:“久等了,来这碗面条儿是您的!”
“李善人,”这时候范盛光脸上一直在的笑意立刻就有点僵,只见他转过脸,很认真地望着李善人:“这位阮姑娘是由静观大师特地吩咐,才从西林馆下来,到我们这来帮忙的,您……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?”
李善人皱起眉头,说:“哪里有什么误会?早先咱们十里八乡几位有头有脸的名士一起出面,前往西林馆,当面向静观大师请求过:我们宁可帮静观大师再举行一次公开招徒,也不要这个……”他说着伸出一只手指,点着阿俏,“也不要这个阮家的姑娘,来做我们惠山‘云林菜’的传人。”
阿俏听到这里,竟听住了,手里也慢了下来。
李善人的话让她想起了一件事儿:前几天有一次静观大师确实是故意将她支开,不让她在西林馆里待着,恐怕就是那时候,李善人等那几位有头有脸的富绅联袂上了西林馆,找静观大师理论,不愿她做“云林菜”的传人。而静观大师大约是为了她着想,不愿让她尴尬难堪,所以才特地将她支开去的。
“李善人,您别着急,我看阿俏姑娘自己也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。”范盛光见到阿俏神色有异,赶紧打圆场,说:“你老人家说说清楚,我记得当初静观大师公开收徒,可是千挑万选,才选中了阮姑娘一个。当时大家还一起恭贺大师来着,您还记得么?”听起来,那场阿俏和姜曼容的最后对决,范盛光也去围观了。
李善人听见范盛光提起当初的那次遴选,忍不住“哼”了一声,也说:“可是那次的选拔并不公平。该中选的人没中选……”
阿俏心想:该中选的人?难道这姜曼容临走的时候蛊惑人心,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,让这附近好几位富绅一起出面,向静观师太进言?
果然,只听李善人往下说,“没资格的人……反而中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