静好轻笑起来:“这天下事,有你不敢为的么?你若要杀我,便是千军万马也拦不住。我只是觉得可悲,不是为我自己,是为你!”
苏黎手上猛地一发力,静好颈上顿时便多了条血痕,宋恒勃怒:“苏黎!”
“苏黎……”静好却仿佛察觉不到疼痛,喃喃唤了他一声,旋即又笑出声来,“你以为我是什么时候给她下的药?四年前!已经是四年前了!”
此言一出,苏黎和宋恒脸色皆是一变。
“‘红颜’之毒,便毒在让人伤情痛爱,四十九日便足以命休。可是宋锦瑟却好端端地活过了四年!在她许你终身的时候,在你跟她你侬我侬恩爱缠绵的时候,在她亲眼目睹我们成亲的时候,她都是身负‘红颜’的!可是她却一点事都没有!你知道为什么吗?偏偏如今,她从了你二哥,却引致毒发,难道你还想不出是为什么吗?”
时至今日,当天静好尖利的嗓音仍时时回响在耳旁。
难道你还想不出是为什么吗?
苏黎苦笑。
因为从头到尾,从初识到如今,八个年头过去,宋锦瑟,从不曾真正将他苏黎放进过心里,哪怕一丝一毫!
他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,声音愈发低沉:“那么你说,你欠了我什么?”
“很多。”锦瑟垂眸,艰难地扯起一个苍白的笑容,“多到数不清。”
“那你可还记得,曾经许我终身?”
“记得。”她水眸微漾。
他却缓缓微笑起来:“那时你说,三年后我若还喜欢你,你就以身许之。我为你做那么多,都是因为喜欢你,而你既然已经以身相许,如何还有亏欠?”
“因为当日誓言,我早已辜负。”锦瑟望着他,眸中仍有犹豫和不忍,“这终身,如今,我要从你这里拿回来。”
“不行。”他负手而立,“锦瑟,这终身不是你赠与我,而是与我以物易物,如何还能收得回去?”
“我早就还给你了,不是吗?”他笑,“当初这终身之约,本就是我诓来的。还记得那日从雪峰山下来,我满腿的冻伤吗?还有屋顶的醉酒,通通都是我故意为之。你果然心软,与我定下终身。可是最终背弃三年之约的人,是我,不是你。你千里迢迢吃尽苦头来寻我,我却与别的女人成了亲。我这一生所求,一是中原五国大统,二就是你,宋锦瑟。若二者不可得兼,我就只能松开一只手。所以,是我负了你,是我不要你,你不需对我负疚。”
说完,他再也不多看她一眼,退开两步转过了身:“你先回去罢,容我一个人走走。”
锦瑟早在他这段长长的自剖之中泪湿眼眶,只觉再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枉然残忍,咬咬牙,转身便往来时的方向走去。
而苏黎一直站在原地,直至夜深,冰凉的露珠浸湿衣袍下摆,仍旧浑然不觉。
往事历历在目,皆是她的美。或单纯俏皮,或古灵精怪,或装傻扮痴,或温柔婉约,或悲戚哭喊,甚至是淡漠决绝,在他记忆中都是美的。
或许真如梅月恒所言,只是因为得不到,所以才心生不平,耿耿于怀,故而更难放手。
可若真是如此,过去这几百个辗转反侧的夜,他心中生出的负疚又是为什么?
明明她曾经就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,他只需一伸手就能握得到,可终究是他先弃她而去,哪怕他往后的岁月再不能成眠,又能弥补得了什么?
苏黎回过神时,是有脚步声由远及近,伴随着交谈声传来。他抬头,便看见姜维提着灯笼,正引了苏墨往这边行来。
姜维见了他,微微有些吃惊:“更深露重,将军怎的还在此地?”
苏黎与他身后的苏墨对视一眼,淡淡道:“月夜寂静,出来走走。”
姜维点头笑笑,道:“鄙人刚引了摄政王查看这谷中花草植被,正要回去休息,如此便不打扰将军了。”说完又朝苏墨福了福身子,才提着灯笼回去。
苏黎并不看苏墨,只道:“二哥如此不辞劳苦,莫非还真指望姜维再酿出一坛‘魂牵梦萦’来救她?”
“姑且勉力一试罢了。”苏墨掸了掸衣袖上的污物,这才看向苏黎,“我们两兄弟也是时候好好谈谈了。”
苏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:“若是要谈‘红颜’解药一事,那我尚可奉陪。若是二哥想谈战事,那我便无话可说了。”
苏墨微微一笑:“好,就谈解药的事。关于‘红颜’的来历,你可曾查到什么?”
苏黎这才敛了笑看向他:“‘红颜’是一百年前由一个胡人带到仲离,最终流入皇室,成为秘藏之毒。虽说为毒药,然而毒发之状,却更似蛊毒。传说胡人之中有一唤作氏奴的民族,犹擅巫蛊之术,可是近百年来,氏奴族却销声匿迹,不知所踪。”
谢却荼蘼(二)
苏墨转头看着他,接道:“而事实上,氏奴族并非自行消失,而是被人诛杀。”
苏黎丝毫不意外他也查到了氏奴头上,“正如青越灭那依族,仲离也容不下氏奴族的存在。同样,一个民族不可能这样轻易就被斩草除根。仲离东面、南面为海,西面为极寒之地,这三处都不可能是氏奴族选择避祸的地方,所以唯一有可能的,就是北方。北方为青越国境,他们不可能停留于此,所以,他们只能选择继续向北。”
他说到这里,忽然勾了勾唇,看向苏墨:“只可以以我如今的身份,再不能派人直入青越,往北方区调查,所以查到此处,便再无后续。丫”
苏墨也笑了笑:“你猜得不错,氏奴族的确迁往了青越北方,并且在那之后,分成了两支不同的民族,一支布土族占据财物,另一支侗瑶族占据宝物,纷争不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