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奎昂起头道:我需要权力。
朱允炆和幼蕾靠岸坐着。山的阴影覆盖住他们,无风,水若凝固一般。两人心情沉重。
朱允炆忽然道:逝者如斯夫。一切的一切都要消弭在时间的长河中。我们能抓住什么?转头看向幼蕾,恳切道:小兄弟,我把一切都放下了,包括仇恨、包括部下、包括文奎、包括以前,我只是个普通的人。小兄弟,你愿意和我在一起,让我给予你一份幸福么?
幼蕾闭上眼睛。青山绿水在脑中旋转,禇士弘的面影浮现、那个死去的孩子浮现,往昔的爱与恨浮现,像一粒粒沙子,在空中弥散,转瞬堕为尘埃。如此虚幻。她能抓住的是今天,是眼前这个人眼中的柔情。
禇大哥,我必须把你放弃。你一要幸福啊。心里不觉低低唤了一声。然后张开眼,对了朱允炆,清清明明地说:大哥,我愿意。朱允炆心潮一荡,将幼蕾拥入怀中。
天若有情天亦老
1
禇士弘一路辗转,最后押回应天关至锦衣卫的诏狱。
苏沅沅听到此消息,如遭晴天霹雳,差点晕过去。收拾些衣物、银两去狱中看他。
禇士弘的监牢还不算太糟糕,有一张床,有一方桌椅,只是里头空气潮湿,流窜着一股陈腐的气息。
沅沅进去时,禇士弘正坐在椅上津津有味地看书,仿佛在自己的书房而不是牢中。沅沅不禁有气,都什么时候了,还这样沉得住气。便拍了一下铁栏杆。禇士弘回过头,看到沅沅,神色自若道:你来了。像是在自己家里,寻常地问候。
沅沅进去夺了他的书,脸色铁青,道:你还有心情看书么?
禇士弘闲闲道:夫人下次帮我多拿些书。
沅沅蹦出眼泪,一把抱住禇士弘,道:士弘,你瘦了。早知如此,我不会让你去北征。
禇士弘略略放开她一些,道:我很好。
沅沅道:我听爹说了,说你很无辜,是受牵累。爹说,现在皇上怒气未消,他不好为你说话,过一阵子,会想法子。
禇士弘点头,道:如此,有劳夫人了。
沅沅怔怔看他,过一会,尖锐道:这就是你娶我的原因么?
禇士弘转过身去,似不知如何回答。过了很长时间,才叹道:是。
沅沅脸颤抖起来,俄顷便泪如雨下。禇士弘靠近她,为她抚泪。沅沅挣脱开他,含着泪道:再问你一句,你现在是否依然一点都不喜欢我。
禇士弘看她梨花带雨,无法心硬如铁。说不出话。
沅沅冷冷道:是不敢说吧,怕再也无法利用我?无所谓,我既然曾做过你妻子,便会帮你这一回,只是这回以后,我们互不相欠。冷硬的话说完,便再也控制不住,喉头堵塞,更多的泪花纷纷洒下。
禇士弘眉略扬了扬,靠近沅沅,道:其实,在狱中我明白一件事。我每天都行在布满陷阱的路上,不在这里栽倒,就在那里。救不救我都无所谓。我也想在狱中安安静静过段生活。的确,我娶你是想利用你,结果发现错了。你如果有更好的生活要过,我愿意成全你。你有没有带笔和纸?
沅沅颤声道:你想做什么?你以为我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么?我说这样重的话,都不能引得你的怜惜么?我真有这么恶毒讨厌么?让你如此厌恶我。
禇士弘接道:你不讨厌,你很可爱。只是——
只是你另有所爱,是吧。沅沅冷笑,你以为你休了我,可以和她在一起么?你以为她会来看你么?
我没有这样认为。禇士弘截住她,我只是为你着想。无所谓休不休,我们只是作个了断,我希望你以后能好。
禇士弘的胸口隐隐有些痛。她,的确不会知道他身陷囹圄。那样别后,她只会恨透他。
沅沅放下衣物,激愤道:好,我下次定把纸墨带来。便跳开。到门口的时候,禇士弘突然道:沅沅,我的确对不起你。你也无须原谅我。
沅沅脸色惨白。略一迟疑。又出去了。突然置身在敞亮的阳光中,她发现眼睛阵阵刺痛,脸上已无一处不湿。她真的不舍得。不舍得那个人,不舍得自己付出的那份感情。
2
4月份。叶炯被皇上召回京城。问过事后,他心头烦闷,径去狱中见禇士弘。
禇士弘坐了三个月的牢,神情还很从容。这让叶炯深感诧异。
禇士弘拱手道:劳大人亲自探视,禇某感激不尽。
叶炯道:我们还是兄弟相称。
禇士弘看他一眼,淡淡道:那就多谢大哥。
叶炯让狱卒布下酒食,挥手打发他们走后,道:好久未见老弟,想不到再见是在狱中。
禇士弘笑道:记得上次见大哥,也是在狱中。世事变幻难测。请了。两人便喝干杯中酒。
叶炯知道他提起上次,是要他领他的情,上次若非他在皇上面前说好话,别说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之职,就是他这个人恐怕都没有了。所以,他的确是有几分感激他的。想起以前说过,一荣俱荣、一损俱损的话,便道:老弟有什么难处,我能解决的自会为你解决。
禇士弘道:因了大哥的面子,住得还算舒适,只是无法洗澡,心里身上俱不爽。
叶炯看他还只想着干净,不想着活命,颇觉好笑,便道:这个容易,我会隔三差五的让部下送些水来。饭食我也会挑些可口的。
禇士弘道:如此有劳。又道:大哥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吧。皇上未发什么脾气?
说到叶炯的痛处,他不觉狂饮几杯,道:正为这个烦恼。建文像是失踪了,一点痕迹都没有,我把贵州几乎都翻了个遍,也没有觅到。皇上今儿脾气很不好。我看,我……摇了下头,郁闷说不出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