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羽想起来,走前,他曾跟单晓燕半开玩笑说要住到她那里,方便她使唤。单晓燕还说他酸。可是现在,好像有些变化了,但实际上什么都没变。他说好。
单晓燕道:“你怎么了?在那边没出什么事吧。”她敏感了。
钟羽干咳几声:“过阵子就好了。”
是的,过阵子就会好的。他会跟以前一样把那个女子压扁了压薄了放在心里,就像一个标本。是死去的印记,虽然还灿烂着。
开学前,他搬到单晓燕家。知道没有免费的午餐,自然也没有免费的住房。单家父母已经把他当女婿看了。对这个女婿,他们虽有忧虑,大抵是满意的。忧虑的是年龄差距,怕单晓燕今后会管不住他;但是从各方条件看,钟羽完全够格做他们的女婿。中山大学的研究生,本地最大报业集团做着记者。个子挺拔高挑,外型俊朗。对他们老人也很尊重。他们挑不出毛病。只好催着单晓燕赶快把婚结了。
在钟羽的帮助下,单晓燕也渐渐从残疾的阴影中走出来了。不像以前,老龟缩在家里。现在,她愿意出去。尤其是跟钟羽。让别人的眼光来得更震惊一点吧,她就要向别人宣告,她活得很好,很快乐。
她跟钟羽什么都好,只有一样是个隐忧。他很少亲近她。算算几乎没有过。她知道他跟她在一起尊敬感恩的成分多,爱情的成分少。
广州的天气,潮而热。单晓燕夜里躺在床上,时常睁着眼到天明,因为焦躁与渴望而睡不着。
她想亲近钟羽洋溢着阳刚气息的年轻体魄,想感受属于男人的温度与重量。有时候想起来,身体最深处会一阵阵的潮涌。这是从未有过的经历。这才想起,她对孔市长是精神恋,不涉及肉体的欢愉。只要想到肉体,甚或还会觉得是种亵渎。但是对钟羽不一样。她想这也许就是凡俗的男女之恋。但是钟羽一直把她当领导、姐姐,尊重并尊敬,如果自己不主动,他恐怕永远不会迈出这一步。可她自己又羞于主动出击,在她传统思维中,怎么样也该是男方主动。女方就算首肯也该半推半就。这不能怪她,虽然有大起大落的人生阅历,但是在儿女情事上还是一片空白。最后忍不住,完全是因为感受到了第三者的威胁。
钟羽给她介绍了个活,在他们报社的书店收银。书店就在报社门口。很大很现代,靠街整面是玻璃幕墙,幕墙流着些瀑布一样的水,靠墙一侧一溜的原木桌椅,供人喝咖啡休憩。单晓燕坐在高高的收银台,一抬头就能看到灿烂的阳光和一街流动的景致。屋子里咖香扑鼻,音乐流泻,心旷神怡。她喜欢这个环境,这份工作。
每天,钟羽骑车带她来上班,她坐在后座上抚着他的腰靠着他的背,迎接着焕然的晨光,听着鸽群飞过的哨音,觉得幸福就在这方寸天地。
钟羽每次停下后,都会扶着单晓燕进里头,有熟人看到了,会问,什么时候请喝酒啊。钟羽总笑眯眯回,就这么急着给我们送份钱吗?……说归说,钟羽并没有明确的求婚意向。父母有些急,私下问过单晓燕,晓燕说,我这怎么开得了口。
但是现在她想开口了。只因有次工作的时候,偶然一抬头,看到钟羽和一个女孩子一起从采访车上下来,女孩子跟他说着什么,神情是撒娇的,钟羽好像没辙了,就去附近的冰激凌店买下一根圆筒。女孩子舔了一口,居然凑过去让钟羽吃,钟羽推让着,女孩子大胆,硬是塞到了钟羽嘴中。塞完了,趁势在他两颊点了下,点完立刻吐个舌撒腿跑,钟羽抹着,奔过去。
多么天真的画面。如果男主角不是钟羽,单晓燕一定会带着祝福欣赏的。但是现在只卷起了一丝怅然。
女孩子年轻,刚毕业的模样,短短的t恤裹出纤细的腰肢,短短的热裤露着纤长的腿,面容未必很精致,胜在年轻。青春无敌。
她单晓燕比不起的就是时间。
那晚,钟羽给她电话,说晚上赶稿,不要等他吃饭。
她破天荒地追了句,有女孩子的约会吧。
钟羽说:什么?
她挂了。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冷落的怨妇。
洗完澡睡觉,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穿上那件形同修女的分体式棉睡衣,套了件新买的桑蚕丝夜衣。大开口的v领空前的□,面料呢,摸上去,像水一样软绵。
她到钟羽的房间,翻着书,等他。
钟羽回来时,已至午夜。单晓燕也在不知觉中在他床上睡去了。
钟羽拧开门,看到床头的台灯以及台灯下衣着暴露的人时,很是吃了一惊。他总有几分明白,但是不晓得为什么,每每想到要跟她做那种事总觉得不够自在。怔忡半晌,他轻拍单晓燕:晓燕,晓燕……
单晓燕揉着眼睛,睡眼惺忪,“才回啊?”
“赶一个稿子。嗨,今天怎么糊涂了,走错房间。”
单晓燕勇敢地面向他:“没瞅出来,我在等你。”
钟羽刚洗过澡,上身是裸着的,听了这话,不知怎的,下意识去拿手里的跨栏背心套上去。
单晓燕扁扁嘴:“你怕我啊。”
钟羽嘿嘿了下,“有点不习惯在女士面前打赤膊。”
单晓燕一咬牙,说:“有个事想跟你商量,你别站着啊,坐。”
钟羽坐到床边。台灯的光像只橙子。散出水果味的光。
单晓燕说:“恩,那个,小钟,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。你有什么打算?你就直接说吧,咱也不是小女孩,需要顾忌自尊。我知道我年纪大,而且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