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站在路边挥手打车,却迟迟不见车来。好容易来一辆,却不是出租。那车蹭着他身边过,溅他一身泥巴。
他自认倒霉,没想怎么着。却见那车速度明显慢下来,有人探头,朝着他哈哈笑,原来是成心拿他取乐。钟羽不禁怒火攻心,拔脚追起来,“有种停下!”
那车子成心跟他过不去,故意慢悠悠跑着,等他快追到的时候,又加油门,嗖地窜出。一阵后又慢下来等他。
车子是宝马,里边至少有4个人,均把头探出窗,有吹口哨的,有向他招手的,都带着醺然的醉意。
“嗨,伙计,加把劲呀,再快点!争取把刘翔的记录破了,哈哈……”
凭什么有些人可以把另一些人当狗耍呢?就凭他们坐得起名车?就凭他们的老子有权有势?可他又何必去成全他们侮辱的快乐?钟羽慢慢停住脚步。
一道闪电劈下来,他突然认出其中一人,周岁安。
——他有什么资格辱骂他?
——他有什么资格?
“周岁安,你给我下来。”他喊。没人搭理他。车子在嘻嘻哈哈中绝尘而去。雨越来越大,浇得人透心凉。他转了方向,去了朗园。
他要找周岁安打架。他有无名火要发泄!
他刚水淌淌地爬上5楼,正欲敲门,听得身后有人暴喝:“你干什么?”
居然就是周岁安,刚回,尚站在下一层楼梯上,充满戒备地望着他。钟羽一怔忡,忽然发现自己站错门,站到了那女孩子家门前。
周岁安几步后窜到女孩家门前,警醒道:“你想干什么?”
钟羽极其讨厌他这副护花使者的样子,不由冷笑出声,“我嘛,我就想找她聊聊天啊。怎么,她是你的,就你可以我不成啊。”
周岁安一把拽住他的胳膊,沉声说,“我们下去说话。”
钟羽扯掉他的手,然后闻到他嘴里的酒气,岁安喝多了,但是没醉。
他们下了楼,站到门道口。雨仍旧欢快地跳着,像千万只啄食的麻雀。
“知道我是谁?”钟羽向着他。岁安别过去,疲软地点下头。然后回过身,“不管你是谁,我不能允许你伤害静静。”
“伤害?在你眼里,像我这种人,一接近女人就是要做坏事?而你们这些纨绔子弟可以堂而皇之地把泡妞当作伟大的爱情?是吗?”
“……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钟羽冷笑,而后道,“你给我听着,不管我是否能得到,我有喜欢的权利,在这个意义上,我们是平等的。”
“可是你……”周岁安张口结舌。
“你真的喜欢她?”钟羽的笑越来越飘渺。
“是。”周岁安说。但是在钟羽凌厉的逼视下有点慌。
“真的吗?你确定、肯定以及一定?”
“直接说你的意图。”周岁安挺挺胸。
钟羽点头,“来吧。听个东西。”
他拿出录音笔,把耳机塞到周岁安耳朵里,放与周正义对话的那段录音。
周岁安的脸越来越白,然后猛地拔掉耳机,怒向钟羽,却颤抖得说不出话。
周岁安的惶急让钟羽很满意,他拍拍他的肩膀,“想知道究竟吗?”
两人进入雨中,走了一程又一程,钟羽将孔市长被陷害的事说给他听。“那个清晨,我见到你爸,然后孔市长发生车祸。有人说车子被动过手脚。也许就是你爸,你爸不跟我说了,他有罪。”
“我爸、我爸——”周岁安面如死灰。18岁的他,哪里经得这样的打击,他的天塌了。更叫他崩溃的还在后面。
他听到钟羽清清楚楚地说:“我们谈个交易好不好?”
岁安打了个哆嗦,知道人生最黑暗的一刻即将到来。他不想听,不想交易,他想逃,可是逃哪里去,他逃不了。
“我知道你家有,有一把钥匙,可以打开你家对面那扇门。我想要。”钟羽深吸了口气。他烦透了他情圣的模样,他要把他的假面具卸下,他要撕裂他的天空。这句话一出口,他知道心里那个动物园打开了,猛兽欢欣鼓舞地跃出来。人在恶毒的时候是有快感的。
“这不可能。”周岁安往后缩了几步,他的脸上、身上留着冰凉的雨水。
“不可能是吧,那我就把这段录音曝光,你想想你爸,不,还有你,你们全家从此后声明狼藉。不,不仅仅如此,你们完蛋了。”
“你这个王八。”周岁安一拳上来,被钟羽死死拽住。他玩味地说,“你今晚好好想想,明天8点,还在这儿,我们一手交钥匙,一手交录音。”又淡淡一笑,“当然,我希望明天不要见到你。”
钟羽放下他的手,走几步,回头,看到周岁安双腿一软,竟跪在雨中,原本那么骄傲那么光鲜的人此刻渺小若尘埃,脆弱如蝼蚁。他忽然有点可怜他了。明天,如果他来,他在拿过钥匙后定会重新返还到他手里,而后怜悯地说,小子,如果是我,绝不会这么做——
他只是想考验他一下。
28
周岁安一直在准备出国。忙忙碌碌、浑浑噩噩中,不知时间为何物,终于有一天,签证拿到手上了。
拿到手上,才惊觉有些烫人。
此番办签证的由头是探亲,作为“不管”的男朋友。到那边后,他和“不管”也许会结婚。当然也不一定。他只是要走。a城不能同时存下他们仨人,而过去已经过去,他血淋淋地捧上自己的心,未必就是人家需要的佳肴。
那一晚,为着急找静好才选择穿近路,却偏偏看到那样旖旎的风光。
他太震惊了,震惊到魂飞魄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