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辰略一思忖,道:“一个时辰之后,随本帅亲自去道歉。”
正说着,却见阿信不断地做鬼脸,逗猫兔子玩:“叫爹!”
猫兔子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,不张粉红的三瓣嘴。
却说慕辰离开城头,由两个侍女服侍着沐浴之后,被香汤一熏,头脑愈加昏沉,喉咙如炙,饮下草药之后,竟高烧阵阵,头晕目眩得眼前阵阵发黑,双目双颊都飞红上片片胭脂色。
两个侍女便扶他躺下,喂水喂药,敷了凉帕其在额头慕辰上依旧高烧不退,凌厉的丹凤眸子也沉了淡淡的影。
阿忠便在他床头边骂道:“活该。”
慕辰吃力地抬头,又是一阵天晕地旋,唇边送过一杯参茶,轰隆的大嗓门在他头顶震颤:“死心眼的臭瘫子,你的身子比处子还金贵吗?怕解手几天不吃不喝,病了吧?”
慕辰就着茶杯一饮而尽,撤下额头的凉帕:“更衣。”
“真的没事?”
阿忠粗糙的大手刚扶上慕辰几近烧熟的额头,却听他毅然道:“失去王道,好比三军诛心!”
侍女只得替慕辰换上一身布衣青衫,由阿忠、常衡等十来人陪同着,来到一处富户时,这家人连忙将大门紧闭,后门也关严,方圆五里内,更是家家闭户,有户人家连刚跑出门口的老母鸡都抓了回去。
慕辰冲阿忠使了个眼色,阿忠便扯开大嗓门道:“昭曜北征军今天来送钱了!昨天抢了牲畜对不住,因为饿着打不了仗,大将军亲自来道歉了!所有抢夺的猪羊三倍价格奉还!”
院子里依旧没有动静,仅有西北民居的黄土墙掉下几块灰土。
战后的天依旧灰云氤氲不散,忽地一声响。
众人皆手持刀剑候着,却见一只黄鼠狼飞似的从墙头蹿下,钻入草丛不见。
阿忠继续扯着嗓门大吼:“大将军调粮刚到,打完仗还发着高烧就来安抚你们,请你们开门。”
慕辰便吃力地摇着轮椅上前,道:“罢了。”说着,用绵软的手掌轻轻叩门:“凌慕辰特来请罪,并将物资搁置于门前,叨扰之处,还请原谅。”
说着,亲手将布帛,金珠搁置于门前,起身时,又是一阵眩晕,摇牙撑着,阿忠帮着掉转轮椅,便要至下一家,十来人刚走出不远,大门稍稍露了一道缝,见是上好的布帛,正中端正摆放着一条红绳,穿入镌凤的小金珠,金色纯良,忙出门跪拜:“多谢大将军!”
周围几户关了门的人家纷纷开门,探出半截头来。
来到下一家户时,依旧大门紧闭,慕辰只得亲自叩门,终于将大门敲开。
“大将军,这些牛羊就算小人捐助给军队的,我们不要钱了!”说着,三十多岁的商人躬身而拜,见那大将军一身布衣端坐在轮椅上,虽足不能行,却见他双目漆黑如星,眉宇间气度直冲云霄,似有天龙缭绕盘旋,饶是他见多识广,却禁不住脚下一软,跪在地上。门外开始有百姓聚集。
商人七八岁的儿子手里捏着一串爆竹而来。
“是借的,必须还。”
慕辰刚示意侍卫送上绢帛,却听“噼噼啪啪”一阵爆竹鸣响,夹杂着一匹雪骦“恢”一声嘶鸣,那受惊的马竟仰脖飞跳起来,眼看铁蹄就要踏上逗马的小儿。
慕辰一拍轮椅,勉力飞身而起,双手抓住那小儿翻身一闪,阿忠抓住那惊马,挥剑削了马首,慕辰怀中的小儿竟眨巴着大眼睛,一脸好奇地望着他:“大将军,你不能走路吗?你长得像神仙。”
慕辰低首那马尸一眼,撑着身子坐起来,帮小儿拍打了衣裳上的灰土,抚摸着孩子的头,说:“没事了。”
那商人急忙跪地磕头:“大将军,钱我们真的不要了,马我们赔!”
说着,将慕辰怀中的孩子按倒:“快,向大将军磕头!”
慕辰忙扶住这孩子:“人命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说着,本想自己攀上轮椅,却没有半丝气力,只得示意阿忠扶他,却听到这小孩响亮地道:“多谢大将军!长大之后我要做你的兵!”
慕辰解下一只玉佩,抛给那小孩儿道:“长大之后,凭此物找本帅。”
门外的百姓围得越来越多,纷纷接受慕辰的偿还钱银,街道上登时热闹成一片。
到最后一家时,一个十八岁的健硕少年竟穿越层层人群,冲到慕辰面前,大声道:“报告大将军,我年轻力气大,要参军!”
慕辰打量着这强壮少年,道:“不准。”
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气恼地问:“为什么?我看您的有些侍卫都没有我高壮!”
慕辰道:“本帅的兵都受过严格训练。”
那少年道:“我也要受严格训练,我要和你们一起保护自己的家!”
慕辰道:“现在是昭曜军誓死守护你们,你要参军征兵时再来。”
那少年想了想,终于道:“好,不过,我被莫崖人抓去过,很了解他们的习性,他们最强,有时候为了争个胜负,都不怕翻脸……”慕辰在心下细细品咂着,与阿忠对视一眼。
慕辰的体力却再也支持不下去,高烧已将他烧至双目通红,他头脑飘忽如魂魄疏离,手掌似是有千万把干柴烧着,双颊已犹如醉酒,反为那素来冰霜的俊颜填了几分妖娆。
他支持了许久的上身再也没有气力,精神也涣散开来,身子一软,竟从轮椅上软软滑下,阿忠不动声色地扶持着。
卯足最后一丝力量,慕辰道:“将他带至营中。”说完,便倒了下去,再次醒来时,身体悬空,竟是被阿忠抱回床上,便问:“本王睡了多久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