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偶尔闲不住会犯贱,打电话给他。
程宁远还是那副不主动不拒绝的样子,电话都接,话没几句,从不关心她,也从没有随便挂断过电话。
有时电话因故断掉,他还会再回过来,直到她把话讲尽讲透,无话可讲,才在一致的沉默里说再见。
庄娴书哪儿有那么多事要讲,有时候也问他:
你干嘛呀?——走路。
吃了什么?——饭。
你是不是嫌我吵?——没。
无话可说的沉默里,她会忽然想哭。
人不是想犯贱就能犯贱的。犯贱的人实际很富有,此人有爱,有执念。爱的多的人看似卑微乞怜,实际精神阔绰。
死缠烂打么,全是因为精神余裕。
侧面来说,庄娴书觉得程宁远是条可怜虫。她从妈妈嘴里听说过一些程家的事。程永贤这人风流,名声在外,程宁远是外面抱来的,据说是下属厂的厂长儿子。
她老想,他是不是挺不乐意待在程家的,不然怎么大学都不回去。健康阳光的有钱男孩子才不是他这样的。他沉默得像被世界遗弃的孤儿。
她是聒噪,但他接电话很快,挂电话很慢,这总给她一种错觉,实际他在等她的电话。
她只敢想,不敢问,老偷偷心疼。
他不说,也不做,搞不懂。烦死了。
程宁远所在的致远医疗器械轻研发,只做进口器材的订单,他待得越发没劲,主动跟程永贤提出调岗。程永贤问他想调去哪里?他望向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,诚实地说:“想去研发部。”
像宁家树一样。
程永贤夸他有远见,和他一样,又说,光瑞能走到今天,能在最危急的时候拿到融资,就是因为他们有高尖的研发团队。
话说的慷慨激昂,三个月过去,程宁远仍在致远医疗器械,没有任何调动。
庄娴书打来电话时,他在职工食堂吃饭。公司小,食堂也小,拢共就两层,他习惯坐在二层,没有空调,夏天像蒸笼,但好处是清净。
电话里,庄娴书声调难得不高,闷闷不乐的,问他在做什么。他答吃饭。她又问他,最近出轨了吗?
嘴里包着的饭慢慢咽下,程宁远笑着说:“没有。”
“哦。”她笑嘻嘻,“我有。”顿了顿又道,“是蛮好玩的。”
她嘀嘀咕咕说自己在浙江,这带山水不错,以后可以常来。他沉默,在她描述酒店的时候低低应了一声。
待太阳彻底沉入地平线,庄娴书在黑暗里说拜拜。他先她一步挂断了电话。
大学毕业,程永贤送过他一辆劳斯莱斯幻影。程宁远嫌外观高调笨重,不适合入职培训的新人,从来没开过。
鬼使神差,这晚他没住职工宿舍,开上那辆代步的别克,去地库换了幻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