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时候能见?”
郑太太深吸一口气:“他们说……释放的时候……或者是上法庭的时候。”
荣启元眼前一黑,几乎瞬间晕厥过去。
郑太太朝李勋使个眼色。李勋忙说:“这里的警察局长是我表舅,我去找他吧。”荣启元叫住他:“别去。”李勋看看左右,压低声音说:“您看,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劲才进到里面来……”
荣启元呆呆地看了半天,摇头说:“我们回去吧。郑太太,您也请先回去吧。警察局不至于让他挨饿受冻。”说完转身就走。郑太太和李勋也不好硬拦着,一左一右跟了上来。荣启元走到电梯边,旁边的楼梯里有几个穿高级警察制服的人匆匆冲了下来:“先生,请等一等——”
李勋眯眼:“表舅!”
下来的那几个人,最前面的正是警察局长。
警察局长远远地向他伸手:“先生,您应该先通知我们一声的。”
荣启元无可奈何地握上去:“抱歉,我不知道不能探视,打搅了。我这就离开。”局长拉住他:“先生,虽然按照条例不能让您探视——但是——”
世界上永远有变通的办法。
警察局长笑着把一只鼓囊囊的大纸盒放到荣启元手中。打开一看,原来里面是几盘录像带。
“我们知道您也许会担心小荣先生在这里的状况,所以特地把监控的录像翻录了一份。您是……在这里看还是带回去看?”荣启元疑问地看看李勋。李勋点头:“这个可以的。”他把录像带放进纸盒,“谢谢你们。我带回去。”警察局长又非常通融地说:“先生如果还有话要说,我们也可以代为转达的。”
“谢谢。不用。你们就照章办事吧。打搅了。”
虽然一个劲地说要走,脚下却似有千斤重,怎么都迈不开步子。明明知道那扇门打不开,还是忍不住看了又看。所有人都觉察出他的不舍来。大家静静地站在那里。电梯升上来,门嘎吱嘎吱地开了。李勋提醒他:“先生……”
他猛然惊醒过来,有点讪讪地先进去,“好,好。”
荣启元神游天外的状态一直保持到回到月亮宫之后。办公室就有台录相机,他把录像带塞进去的时候,手一直在微微颤抖。沙沙的雪花过后,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。
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小的三角形桌子和三把椅子。桌椅都是固定着的。荣景笙坐在面对着门口的椅子上,连脚都没有办法伸直。这大概是他刚刚被送进去的时候的样子。他烦躁地换了好几个姿势,随即又站了起来,困兽似的,绕着仅有的一点点空地来回不停地走。在靠近镜头的时候,荣启元清楚地看到他的脸上有几处青色的瘀伤。
仔细看,嘴角竟然开裂了。雪白的衣服已经皱了起来,上有细细的血迹。
看他走路的姿势,似乎身上腿上也有伤痛。
心下狠狠一抽。
回家
“警察带他回去的时候,他很生气,还和警察起了激烈的冲突……不过我和仇青去探视的时候,他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。”
荣启元点点头,示意梁咏诗不要再说下去。
他刚刚跳着把那些录像带都看了一遍。中间几次忍不住关掉了,可是关了没多久又回去打开再看。录像的时间从荣景笙被送进拘留室的那一刻开始,直到他去探视前的十几分钟。录像带是无声的,他只能听到机器发出的沙沙的声音。画面中的荣景笙无声地挣扎,无声地徘徊这无声的世界令他窒息。
梁咏诗还是补充了一句:“如果家人有话,律师可以代为转达的。您……有没有什么要告诉他的?”
荣启元苦笑。还有什么好说的呢?
教会医院的验伤报告已经出来了。蔡家杰的伤是轻伤,需要住院治疗。在医院公开验伤报告的同时,蔡家杰宣布以个人名义起诉荣景笙故意伤害。一个由八名大律师组成的律师团仿佛从天而降,宣布帮助蔡家杰打这场官司。荣启元看过那个所谓的“八人律师团”的名单,发现他们全部来自第一大反对党自由党。
对于自由党而言,这当然是个打击荣启元乃至于打击整个沙罗人民党的绝佳机会。他们绝对不会让这件事这么轻易地过去。国会选举迫在眉睫,这件事一旦处置不当,将会使整个人民党受到重创。
“放心吧,不会有事”——谁都知道这只是句骗人的假话。
“我会竭尽所能帮你”——可是现在周围的所有人都希望他能和荣景笙“切割”,划清界限。
“我很担心你”“我很挂念你”——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!
荣启元想了很久,才说:“那么,请告诉他不要害怕。”
梁咏诗点点头。
“先生,虽然现在说这些话有点儿为时过早,但是我觉得……我们还是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比较好。如果景笙的罪名成立,他——可能……至少要坐三个月的牢。”
“罪名不成立呢?是不是可以当庭释放?”
“这是我们的目标!对了先生,景笙的右臂骨折旧伤未愈,我和仇青已经为他申请保释就医。最多再过三天就能回来了。您不用太担心。”
“三天……么?”
梁咏诗连忙说:“三天是警察局必须答复我们申请的期限。如果他们处理得快的话,也许景笙今晚就能回来了呢。”
荣启元抬起眼皮看看墙上的钟。
晚上九点。
他觉得有点恍惚。昨天晚上的这个时候,他还和荣景笙一起在荣宅那金碧辉煌的大厅里,和荣家的兄弟叔伯们给荣为盛祝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