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看向他,却又忽然觉得悸动,他实在是太清楚她了,他们之间也实在有太多太多的回忆。
【75】2014,2015,2016
心里爱
谁明白我
——《海阔天空》
一年级期末,言谨参加了第一次ocioncapterview校园面试。
形式都是类似的,第一轮在校园现场面谈,交简历和成绩单,聊个十几分钟。过关之后,再约到律所进行第二轮面试。第三轮一般都是约饭或者酒会,全都通过才会发实习的offer。
这大概是国际学生最头疼的一件事了,要跟土著竞争一种以语言和人际关系为基础的高薪职位。言谨也不例外,很早就开始准备。本科同学毕可欣比她早两年出来读jd,在这方面可算是她的前辈,给她传授了不少经验教训。
比如怎么选要申请的律所。哪家文化最排外,经常一个亚裔都不录取。哪家国际客户最多,给国际生的offer也多。哪家暗箱操作,偷偷搞男女不同酬。
又比如怎么选择以后常驻的城市。纽约市场最大,但是要求也最高。dc和芝加哥竞争最激烈,因为美国本地人特别喜欢去。相较之下,一些中小城市反而是更实惠的选择。反正只要是大所,各地的办公室起薪都是一样的。
毕可欣自己在美东读的书,最后去了波士顿,号称性价比超高。她根据言谨的坐标,强烈推荐德州。理由是那边法学院少,特别缺人。就像她工作的那家大所,德州办公室有个中国人只干了六年就升了合伙人,在其他地方几乎不可能。
“那人是做什么的?”言谨问。
毕可欣回答:“页岩油气呀,德州嘛。”
言谨笑。
在这一点上,她跟别人不同。其他学生大多还要摸索个两年,才能确定自己的执业放向,但她已经很明确自己以后想做什么。
当然,毕可欣的面经不止这一点。
她提醒言谨:“你一定得说点啥让面试官相信你确实喜欢他们所,喜欢这个城市。”
言谨问:“比如?”
毕可欣说:“比如说男朋友也在这儿上学或者工作,当地的特色产业你很感兴趣等等。”
言谨听着,感觉自己仿佛天选之子,却也只是哈哈笑起来,说:“所以如果想留德州就要说自己喜欢页岩油?”
毕可欣说:“哎,反正都是讲故事嘛。”
但紧接着又是一个转折,提醒道:“还有,千万别说你想做诉讼啊。”
“为什么?”言谨不解。
毕可欣解释:“很多美国律所不喜欢听中国人说想做诉讼,哪怕你成绩好,过去有经验,也不是他们这里的经验。我就是吃过亏的。就说你想做非诉,做公司律师,大不了进去了还可以转,但是拿不到offer就尴尬了。”
言谨为此很是纠结了一阵,倘若只做非诉,跟她行业律师的计划是有冲突的。
最后,还是周其野给她解决了这个问题。
他直接带她去法院旁听。
跟国内一样,洛杉矶的法院经过安检加出示证件就能进。大厅显示屏上滚动播放当天将进行的庭审,只要不是未成年或者涉及隐私的,都可以进去听。甚至可以问前台有没有你感兴趣的庭审,好似看电影选片子。
两人那天在法院泡了一整天,民事、刑事、交通都刷了一遍。
现实中的庭审极其程式化,9999的时间都是法官让谁说话,谁才能说话,其实与她在中国经历过的并无太大的不同。尤其是刑事案件,很多诉讼律师是警检出身,并没有很好的教育背景,发言甚至可说是磕磕巴巴。
傍晚从法院出来,两人在旁边快餐店吃汉堡,周其野问她感觉如何。
言谨饥肠辘辘,大口快嚼,咽下那一口才简短评价:“影视作品功效巨大。”
给现实加上滤镜,甚至改变集体记忆,搞得全世界都以为美国人的法庭有多精彩,律师潇洒地走来走去,“objection”喊到飞起。
周其野笑,他也是在此地做过商业诉讼的,坦白说:“刚开始只是thirdchair,也觉得自己肯定不行,法庭上对方律师几乎都是白人,感觉无论把口语打磨得如何地道,演讲练得多好,也不可能跟他们相比。认识的亚裔出庭律师好像做的都是离婚或者移民,那时候总想着干完这一年就改行或者回国吧。”
“那后来呢?”言谨自然知道有转折。
“后来,遇到的对方律师多了,发现中国人做商业诉讼的也是有的,光洛杉矶我认识的就能凑两桌麻将……”周其野笑,继续说下去,“而且,越干越发现其实根本没什么,反正每次出庭都是提前准备的,临场发挥极少极少。一切归根结底,还是看专业。所谓善弈者,全盘无妙手。影视作品里那种,先置于绝地,然后再来一个反转,其实是有些自相矛盾的。”
言谨听着,一边吃一边点头,忽然又觉得自己可以了。
那天之后,她一个人又去过许多次法院,听各种各样的庭审,逐渐熟门熟路,deposition,hearg,什么都见识了,直至彻底祛魅,却一直都记得周其野当时说的话,所谓善弈者,全盘无妙手。
也在那一年的oci上,她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——她想要成为娱乐法方面的行业律师,非诉以及诉讼都做。
虽经历一番纠结,最后竟无惊无险地通过了。原因除了成绩还过得去,此前几年的工作经验也帮了大忙。
言谨自己都没想到,会在面试上遇见堪萨斯城那个项目上的熟人,是过去合作过的a所的律师。也就是因为这一点关系,她很顺利地收到callback,拿下了a所洛杉矶办公室surasciate的offer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