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姑娘留步。”阿尝连忙扬声道。
那姑娘恍若不闻,连停一下的意思都没有。
阿尝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活人,岂肯轻易放过,看左右再无他人,轻轻提气一飞,转眼到了那姑娘身后,拍拍她肩膀。
那姑娘诧异回头看向阿尝。
还好,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的样子,就是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小姑娘,只是神情茫然,脸色憔悴,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。
阿尝还没开口,那姑娘已经不理阿尝,继续向上走,口中喃喃地念着,“三尺三……三尺三……三尺三……”
阿尝快步追上她,与她并肩而行,“什么三尺三?”
“有了六尺七,还缺三尺三啊。”姑娘像是听到了阿尝的问题,眼睛却没再看阿尝,皱着眉头,直愣愣地看着前方。
第34章织锦2
阿尝算了一下,“你要十尺?十尺什么?布吗?”忽然想到,康城以织锦闻名,织锦极费功夫,熟手每天也只能织出一两寸,要是要的是十尺的锦,就不知要织多少天了。
这次姑娘不再答了,像是在自言自语,语气极其懊悔,“缺三尺三可不行,我怎么能缺三尺三呢?为什么人人都行,偏偏我就缺了三尺三呢?”话未说完,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。
阿尝见她忽然哭了,吓了一跳,“人人都行的事未必你就行,你行的事未必别人也行,何必事事和别人比?”
大概这句安慰的话太绕,那痴痴呆呆的姑娘全没听进去,抹了抹眼泪,叹道,“为什么我要吃饭?为什么我要睡觉呢?做这种无聊的事情的意义究竟在哪里?”又一鼓作气推进一步,严肃地问道,“做所有无聊的事情的意义究竟在哪里?”
阿尝觉得这么玄妙的问题应该叫季玄过来答。
那姑娘却没想等人回答,自己遗憾道,“不吃饭不睡觉,就有三尺三了。”
“不吃饭不睡觉,你就死了,别说三尺三,一尺一都没有了。”阿尝好心道。
那姑娘终于又看了一眼阿尝,似乎觉得她说得有点道理,重复道,“不吃饭不睡觉,我就死了。”
忽然脚步一顿,停在路边一户人家门前,木然开了锁,阿尝抓住她胳膊,“姑娘,你先等一下,请问……”
那姑娘矜持地甩开阿尝的手,冷漠道,“困了,我不能死,我要睡觉。”钻进去,把门随手一拍,将阿尝拍在门外。
阿尝心道,这会儿应该还不到未时,你倒是从善如流,说睡觉就去睡觉了?
缭绕在山腰的云雾遮蔽了小城,也遮蔽了阳光,天空灰蒙蒙一片。铅灰色雾气笼罩的小城中再没有人迹,连野猫也没有半只。
空荡荡的郡野,像一座死城。
傅缄好不容易才爬到阿尝所立的这层石阶,坐倒在地,喘个不停,“为什么这么高啊,累死我了。”
阿尝无语。这是你的家乡,建在山上,上上下下走到哪都是台阶,你不是应该从小到大天天爬吗?
季玄立在阿尝旁边,衣襟在山风中微微扬起,“阿尝,城里虽然看上去一个人都没有,其实到处都有人。你仔细听。”
阿尝侧耳细听。
城里绝无人迹,但是细听之下,一阵又一阵细密的吱嘎吱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不停传来。
阿尝听了听,找了户吱嘎声特别响的人家,拍了拍门,里面没人应答。
这户的窗子临街,糊着窗纱,却有缝隙,阿尝把头凑在窗缝处向里看。
里面真的有活人,还不止一个。一对夫妻模样的人正在忙着。
屋子里点着灯,里面正中间,有个木架子一样的东西。这房顶不矮,比普通的房子还要高得多,可那个木架子还是几乎顶着屋顶,男人坐在木架子下面,女子则高高地挑坐在木架子的高处,两人手底下都忙忙碌碌,嘴里一起念念有词,像在同时吟唱着什么歌谣。
看上去两个人像是正在互相配合着,在一个巨大的织机上织布。阿尝以前在凡间曾见过织布机,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。
阿尝又拍了拍窗上的木板,“有人吗?”
那女子瞟了窗子这边一眼,神情木然地又转回头去,并不理睬,继续手里的活计,而那男子从始至终都在低头摆弄手里的几根东西,连眼皮都没抬过一下。
季玄来到阿尝身后,一只手搭上阿尝的肩。阿尝把位置让给季玄,神秘兮兮道,“来看闹鬼。”
季玄凑过去看了一眼。
那夫妻两个忙忙碌碌,一个投梭,一个挽花,边唱边织,配合默契,织机吱嘎作响,节奏稳定而欢快,一切都像模像样。
只除了一件事——整台织机上空空荡荡,连一根丝一条线都没有,更不用说织好的布。
奇怪的是,虽然没有线,那对夫妻的动作却极有章法,尤其是男子来回编织梭子的手的动作似乎受了限,并不随意,似乎每根梭子上都真的牵着一根线一般。
季玄将位置让给一直安静地等在旁边的傅缄。傅缄凑过去认真看了一会儿,满脸疑惑,抬起头来,“他们在忙着干嘛?”
傅缄的世界泾渭分明地分成两大块,一半是“我很知道”,一半是“我不知道”,看来这件事又落进“我不知道”的那个范畴里了。
季玄却从他说的话里听出了毛病,他似乎不仅仅是不知道为何织机上无线,而是……“傅缄,你不认得这是织机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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