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睫眨动,竟很是促狭。
原本面色不愉的姬烨舒缓了眉眼,弯唇一笑,亲昵的一点淑妃眉心,宠爱道:“你呀。”
“罢了,朕便去她那里了,也省的你明日吃亏,她总是占了那个位子的,你受的委屈我心中有数。”往深里一想,他笑的便见些许真心,“认真说来,你在她手下可也真没吃过亏,反倒是她,罢了,你知,我知便是了。”
“恭送圣上。”淑妃领着近身女官含笑送走那一道明黄颀长的身影,面上的笑便以人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了,取而代之的,她如杏子的眼眸中是无穷无尽的黑,一点晶亮,两点柔情,万般忍耐。
圣上的銮驾一去,瑶华宫倏忽一片沉寂,太监宫女身姿凛然,闭紧嘴巴,低头做事,小心翼翼。
“娘娘。”女官面部一阵扭曲,语调很是不甘。
“天色不早了,熄灯吧。”淑妃散开精心梳理的发髻,语气淡淡,转身坐到床上,若无其事一抚冰凉的香衾,笑的很是虚无缥缈,“若能日日夜夜得你陪伴,被你拥着,我倒愿和她换换。吃亏又如何,被御史弹劾又如何,她还不是想见你便见你,还给你孕育了子嗣。阿烨,你让我忍多久呢,可怜我们那个未出世的孩子。”
灯熄了,瑶华宫中一片黑暗。
女官恨的牙痒却又不得不承认,皇后不管有多蠢有多笨,她终究是皇后,那是唯一能和皇帝比肩的女人。
不管她们心里多瞧不起她,但凡她伸手来夺,她们便不得不给。
她们这位主子娘娘啊,心计虽无,可却贯会仗势欺人,不讲道理,不要脸面。
一力降十会,说的可不就是她吗。
尤氏,何时才会倒台。淑妃临睡去前,满腔的怒气凝聚起来的便是这几个字。
何为此消彼长,瑶华宫一片惨淡黑暗,甘泉宫却复又烛影摇红,灯光璀璨。
每次来甘泉宫,姬烨都会觉眼疼,无他,被此处的明黄闪的。
尤黛黛,她比他这个皇帝还爱明黄,恨不得处处金光闪闪以彰显她的高贵,她的与众不同。
想到此,姬烨心中顿生厌烦,眼睛一闭一睁,他却又耐着性子进了寝宫,面色青黑。
心中却把尤黛黛的名字狠狠念了几遍,竟是恨极了。
“主子娘娘,不可,不可啊。”春末进来一瞧床上主子娘娘的那姿势顿时白了脸,急忙忙便奔了过去。
姬烨随后而至,入目便是跪了一地的宫女,各个面色惊慌。
姬烨心中冷笑,过往他这皇后的种种恶行便在他脑海中自然而然的重现了一遍。
自从娶了尤黛黛,他就像是吃鱼被鱼刺卡着了,而且那鱼刺还是从没被取出来过的,可想而知姬烨对尤黛黛的“爱”究竟有多深了。
谁嗓子眼儿里卡了鱼刺,对那鱼刺也不是真爱。
待走的近了,宫女们被他挥手赶出去,他面上还不得不挂上宠溺温柔的笑,一口老血就憋了上来,他忙深吸一口气,耐下性子,不急不缓,不焦不虑,不清不淡的道:“黛黛,你腹中还怀着朕的龙嗣呢,莫要乱动。”
那语气,那神情,可真让人看不出一点他这准爹的担心来,活像怀孩子的是别人的妻子,和他半点关系也无。
床上,尤黛黛正头朝下,腿朝上倒立墙上,还使劲的摇晃脑袋,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倒出来似的。
谁也弄不明白它要做什么,只有它自己知道,它只是想把自己的魂儿从这肉囊里磕出来罢了。
而倒立了一个时辰的结果告诉它,它太天真了。
细细白白的胳膊早已酸麻颤抖,听见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,情不自禁便脱口而出:“烨哥哥。”
竟是说不出的情意绵绵。
青黛顿时傻眼,惊的“噗通”一声摔在了锦被上,引得春末夏极等一众女官连声惊呼。
姬烨深吸一口气,提起精神也上前来应付,淡淡道:“你们且下去吧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春末还要说些什么。
“滚。”今夜他已忍够了,那脸色便像是国库亏空,简直恐怖之极。
春末等人噤若寒蝉,头一低便有次序的离去了。
到底都是宫女子,走的一丝声也不曾发出,肃穆端庄,她们都和这座宫殿极配,包括从这里长大的姬烨,只有尤黛黛不一样,无论是现在的青黛还是以前的尤黛黛,她们似乎都是没有长大的,都不认识这里,都不知道这里的名字叫做——大内禁宫。
至高无上,动辄生死难料。
“尤黛黛,今夜闹够了吧,闹够了便睡觉,朕困了,明日还要早朝。”说罢掀开锦被,和衣躺下,把个尤黛黛全然当做了空气。
他可是个皇帝,一怒伏尸百万,为何却这样对待尤黛黛?
恨她厌恶她,打入冷宫,或者处死不好吗,他却独独用了这样的方式。
姬烨捏了捏鼻梁,隐隐头痛,能把他折磨成这般的,整个大燕国也只有尤黛黛一人了。
杀不得,废不得,还得甜言蜜语哄着。
若是以前的尤黛黛,瞧见姬烨来宠幸她,她早高兴的扑过去了,可现在的是青黛,一条闹不清状况的妖,她正在和自己的右手做拔河运动,看起来很是吃力的模样,眼睛瞪的溜圆。
姬烨也发觉了不对,睁开眼便见他的好皇后正在无视他。
是的,正在无视他,真乃天下奇闻。
她,正在搂抱自己的右手,活像几辈子没见过面的老情人,拥抱起来便没完没了。
“黛黛,朕已在你的床榻之上了,莫要再玩把戏。”姬烨坐起身,不耐之色明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