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中大门至前厅的这一处空地很大，我记得小时候经常看见父亲下朝后在这块地方踱来踱去地想着事情。我问过母亲，父亲每天都在想什么，母亲摸着我的丫髻告诉我说：&ldo;大燕的大事，说了你也不明白。&rdo;在晏家落罪后，我曾一度疑惑过，父亲连大燕的大事都可以去想，为什么晏家还是会落到如此境地。现在这一块空地一如旧年，可不远处那墙壁斑驳的前厅，还是在分明地告诉我：不是当年了。我忽然产生了一股说不清的感觉，引着我步履极快地往前走，绕过前厅，直接到了书房的门前。父亲是在这里被赐死的。我看着他们端着鸩酒、匕首、白绫进去的，却不知道父亲选了哪一样。紧接着母亲就殉了。我站在门外，门近得几乎能碰上我的鼻尖，却几次伸出手又放下。小时候，要进这扇门，我是从来不需要犹豫的。无论有什么事情要找父亲，推门进去就是了。宏晅在旁看着我，许是瞧出了些端倪，问我：&ldo;怎么了？&rdo;&ldo;这是父亲的书房。&rdo;我低头，忍着泪意，&ldo;父亲是在这里走的。&rdo;他闻言一颌首，慰道：&ldo;那就不要打扰他安歇了。&rdo;正文059武侯我点点头，退回至阶下，面朝着房门重重地拜了三拜：&ldo;父亲，芷宸不孝，过了这么多年才得以回来看您。阿宸得赵伯伯照顾、又得陛下关怀，一切都好，只求您在天之灵庇佑兄妹平安。&rdo;宏晅静默地看着，我说完又一拜，敛裙起身。他就势搀了我一把，深深地凝望书房一眼，向我道：&ldo;走吧。&rdo;漫无目的地在空荡荡的晏府里逛着，我的目光缓缓划过夜幕中这熟悉的一切，他在旁边也并不做声，我们就这样从晏府的东头走到了西头，另一扇大门出现在眼前。他忽而停下脚步，我也停下来望向他。黑暗中，看不清他的神色，只能看出月光勾勒出的那个好看的轮廓：&ldo;很少听你说起你兄妹的事。&rdo;我一怔：&ldo;嗯。&rdo;&ldo;说说吧，朕想听听。&rdo;他说着上前推开了门，外面就是延康坊的街道，夜色中，他的声音带着笑意，&ldo;顺便四处走走。&rdo;坊内宵禁虽不如主道上那样严格，各坊也都会有酒肆客栈开个通宵，却不意味着坊内住户可以三更半夜四下走动。这里倒是没有金吾卫巡街，可仍有武侯四处监管。我犹豫了一番，道：&ldo;陛下，延康坊内住了多位大人，您小心……被纠劾……&rdo;&ldo;纠劾？&rdo;他不屑地轻声一笑，过来揽住我，踏出了大门。一边潇潇洒洒地走在巷子里一边念叨着，&ldo;朕带爱妃犯宵禁来了，静候众卿纠劾。&rdo;我很是忐忑，锁在他怀里不住地四下张望着是否有人过来。武侯巡逻，碰上犯宵禁、又不是坊中住户的，经常打一顿了事。抬头去看他带笑的侧脸，不禁去想……他若是明早鼻青脸肿地去上朝，我估计离冷宫也就不远了。&ldo;说说你兄妹的事。&rdo;他说。&ldo;嗯……&rdo;我定了定神，道，&ldo;兄长叫宇凌，长臣妾四岁，两个妹妹芷寒和芷容，芷容比臣妾小三岁。芷寒只小一岁不到，是庶出。&rdo;&ldo;其他的呢？&rdo;他又问。&ldo;什么其他的？&rdo;&ldo;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吗？&rdo;我轻叹摇头：&ldo;不知道，只知道兄长是充军了。两个妹妹的去处，我半点不知。&rdo;&ldo;什么人！&rdo;一声断喝，我一悚，他停住脚步转过身去。迎面而来的几人穿着同样的裋褐，看来是坊内的武侯。他们在离我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，重复问道：&ldo;你们是什么人，不知道宵禁吗！&rdo;宏晅拱了拱手：&ldo;在下来拜访一位旧友，迷了路。&rdo;&ldo;迷路？&rdo;为首的武侯挑了眉头，&ldo;宵禁都两个多时辰了，迷路？我看你是有意违禁！&rdo;&ldo;是否有意未尽，待我找到那位旧友一问就知道了。&rdo;他淡淡一笑，&ldo;可否有劳诸位先带我去找他？&rdo;&ldo;半夜出门，非奸即盗！&rdo;那武侯大大咧咧地吩咐手下，&ldo;先抓他们走，审了再说！天子脚下出了什么岔子我们可担不起这罪名！&rdo;眼看着就要被绑了，他仍是笑意温和：&ldo;这位小兄，容在下多一句嘴。天子脚下出了岔子各位担不起罪名，可在下那位旧友，诸位也未必得罪得起。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