检查完,拿了新型药物,出来的时候,天色已经变了,乌云翻滚,一道闪电&ldo;轰&rdo;的一声劈下,仿佛在头顶炸开。天地瞬间暗下来,仿佛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。狂风chui得人连连往后退,头发乱飞,打在脸上都觉得疼。听得旁边有人感叹:&ldo;总算要下雨了!这几天闷得简直快喘不过气来。&rdo;我站不住,眼前一片模糊,只好退回医院大厅,想着等风停一停再走。没过一会儿,风势渐渐小了,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,溅起一团又一团的水花。乌云散去,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水帘,远处烟雾弥漫,高楼矗立。尚有余热的地气夹杂着冰凉的风和雨迎头飘来,有一种奇怪的感觉。玻璃窗上汇聚了一道又一道的水流,汩汩地往下淌。地上有淋淋漓漓的水迹子,从这头一直拖到那头。夏日里的bào风雨来得迅猛,去得也gān脆,没多久,只剩下飘飘洒洒的雨点,在空中jiāo织成无边的银丝,天空依然y沉沉的,这雨不知道还要下到什么时候。拿包挡住头,就要往外冲。有人撑着伞迎面走来,我往边上一避,他喊:&ldo;木夕小姐‐‐&rdo;我立马止住脚步,看着他,疑惑地问:&ldo;请问你是?&rdo;他将伞移到我头上,礼貌地说:&ldo;木小姐,你好,宋先生请你过去一趟。&rdo;我还以为是令韦来接我,一声不响跟着他绕过去,待看清楚车里坐的人,脸色刷地白了,迟疑了半天,并没有套近乎叫伯父,恭敬地说:&ldo;宋委员,您好。&rdo;他点点头,没有像别人一样叫我木小姐,而是说:&ldo;林小姐,你好。&rdo;语气十分客气。打了个手势,请我上车。我将手放在膝盖上,端端正正坐好,注意到车上的地毯被我踩湿了一大片,头发尖也湿漉漉的,样子有些láng狈‐‐偏偏在这个时候!他说:&ldo;林小姐可有时间?愿不愿意去喝杯茶?&rdo;我轻轻点头,是如此的紧张,几乎称得上严阵以待。该来的总会来,躲也躲不过。他打破沉寂,问:&ldo;林小姐是哪里人?&rdo;我说了。他转头深深看了我一眼,&ldo;哦&rdo;了一声,听在耳内,显得有些意味深长,还有些许感慨。他很久才说:&ldo;我也是那里人。&rdo;随即又问:&ldo;林小姐和宋令韦以前就认识?&rdo;似乎父亲总喜欢连名带姓地叫自己的儿子,我爸也是,叫我小艾,却从来都是一口一个&ldo;林彬&rdo;,硬邦邦的,不假辞色。是因为严厉的缘故吗?不知道为什么,突然想起这个,在这种不恰当的时刻。我回答:&ldo;是的,以前是同学。&rdo;他一定将我的底细调查得一清二楚,为什么还要问这些话?我仿佛受到羞ru一般,坐立不安。他平静地说:&ldo;林小姐离开家也有很多年了吧?&rdo;他竟然和我聊起家常来?我忽然觉得惆怅,暗暗叹了口气:&ldo;是呀,算起来,大概有十来年了吧。离开的时候,还很小,什么都不知道。&rdo;那时候我家正闹得天翻地覆,一夕巨变。现在想起来还是钻心的痛。他微微点头,不再说话,像沉浸在往日的回忆里。我的话,难道使得他牵动什么过往吗?司机打开车门请他下车,自然有服务生领我们到包厢。师傅端茶到门口,由他身边的人接进来,躬身出去了。他喝了口茶,说:&ldo;今天请林小姐来,是有些话想说。&rdo;我做足思想准备,点头,小心翼翼地说:&ldo;是。&rdo;他不急不缓地说:&ldo;你和宋令韦的事,他已经告诉我了。&rdo;我身体一绷,低头不敢说话。他说:&ldo;上次我从非洲回来,他说了些话,我有些生气。他为请求我的原谅,在我书房门口跪了一个晚上。&rdo;我惊得说不出话来,他腿上的伤‐‐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!我心酸得想落泪,身体控制不住,微微颤抖!他这是何苦呢‐‐我觉得骨骼都在疼痛!他转头看窗外,微微叹了口气,说:&ldo;宋令韦早已不是小孩子,他的私事我是不理会的。他以前也jiāo过一些女朋友,这都是正常的。可是以前是以前,现在是现在,qg况不一样了。&rdo;我看着他,就想到宋令韦,眼睛有些湿润。他说:&ldo;林小姐,你大概不知道,他从来没有这样恳求过我,甚至不惜下跪。我虽然没发话,可是心里十分震惊。我不会忍心故意为难自己的儿子。所以,一直在犹豫。&rdo;我一直恭顺地听着。他说:&ldo;看得出来,他是极其认真地想和林小姐在一起。前几天,他甚至瞒着我去找连首长,这才使得我下定决心找林小姐来谈一谈。&rdo;我轻声说:&ldo;他受伤了。&rdo;他微微点头,看了我一眼,说:&ldo;你是在怪连首长吗?&rdo;我摇头:&ldo;不是的,连首长一时生气也是有的。我只想说他受伤了,这里‐‐&rdo;指着自己的额头说:&ldo;还没好。&rdo;他没什么表qg地看着我,说:&ldo;林小姐大概不知道,宋令韦和连心不仅仅只是世人眼中所谓的门当户对,身世相当。&rdo;我愕然地看着他,他的话中似乎大有深意。他说:&ldo;宋令韦大腿处有一处枪伤‐‐&rdo;我知道那处伤痕,他当时云淡风清,不着边际地否认了,我后来再也没问,没想到真是枪伤!接下来的话更使我吃惊:&ldo;连心身上有两处,一处在胸口,一处在右手。&rdo;我手里的茶差点泼出来,心里空茫茫的,仿佛一切都远离了,什么都不在了,只余下手背上温热的茶水,只有这么一点感知。他继续说:&ldo;曾经有不法分子妄想挟持宋令韦来要挟我,那时候他和连心在谈朋友。有一天晚上,他和连心一同出门,在停车场的时候,跟踪他许久的不法分子趁机抢上去,他以前学过一些拳脚功夫,那些人大概是大意了,百密一疏,让他挣了出来。那些人理智尽失,丧心病狂之下竟然开枪,混乱中他腿上中了一枪,跌倒在地,连心扑在他身上替他挡下胸口必中的那一枪。qg况很危急,他当时竟然还能抱着连心扑进车里……连心失血过多,差点丧命;手上的伤伤到神经,致使手感迟钝,她后来由巴黎美术学院改到英国念文学去了。所以,后来,他就和连心在一起了。我们也很赞成。&rdo;连心之所以放弃热爱的美术,是因为宋令韦,是因为她右手受伤的缘故?我不知道,这其中原来还有这许多的曲折。我怎么想也想不到!木然地听着,惶惶然不知此刻是不是宇宙洪荒的尽头!他看着我,语气一转,郑重地说:&ldo;林小姐,今天之所以跟你说这些话,是想说,你和他什么关系我可以不管‐‐不管是真qg还是假意,抑或是其他。但是,他不能这样对连心,不光是宋家和连家的问题,还有道义和责任上的问题。他不能因为你背上这么大的罪名。&rdo;我凄惶地站起来,瞬间有些晕眩。他说:&ldo;林小姐,对不起,可是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?&rdo;语气在此刻听起来,是如此的咄咄bi人,如刀似剑。我凄惨地想,当然明白,他今天来找我,不就是想让我劝宋令韦娶连心,再bi我离开吗?他甚至不相信我对宋令韦的感qg,说的是&ldo;不管是真qg还是假意,抑或是其他&rdo;。其他?在他眼里,还有什么其他呢?我没多说什么,尽量维持礼仪,匆匆说:&ldo;宋委员,如果没有其他的事,那我先走了。&rdo;帘外雨潺潺,夏意阑珊。我顾不得满川的风雨,快步离开。蓦然回首站在街头,茫然无绪。漫天的雨丝沾在皮肤上,冰冰凉凉,天色y霾得仿佛即将是黑夜,再也不会晴朗。头发尖上的水珠滴在睫毛上,眼前一片朦胧迷茫。我用双手拍了拍脸颊,孤身立在公jiāo站牌下,周围稀稀落落站着几个乘客,大都撑了伞,无jg打采。前边仿佛是堵车了,黑压压的车海许久才往前移动一小步,一停一顿。蜗牛一样慢慢挪动。雨势仿佛没有止住的迹象,雨丝渐渐变成雨滴,夹杂着冷风,从头到尾一股透凉。凄风苦雨,满心悲伤。时间仿佛静止,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。我往旁边移了几步,站在高大繁茂的槐树底下避雨,稍微喘了口气。手习惯xgcha在口袋里,抬头看远处,行人匆忙,避之不及;车辆缓行,jiāo通堵塞;身边的乘客叹着气,焦急而无奈;周围的一切因这突如其来的bào风雨显得有些láng狈,而我‐‐尤其难堪,肩头已经湿透,湿答答地黏在皮肤上,十分难受,寒冷透体而入。一阵风过,豆大的水滴砸在身上,忍不住打了个寒战。无垠的天地,茫茫的人海,纷繁的红尘,仿佛无立足之地,躲无可躲,避无可避。正打算到路边上的小店子里躲一躲雨再说,一把天蓝色的雨伞撑在头顶。一个年轻的女孩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,笑说:&ldo;雨下得大了,一起共用,不介意吧?&rdo;她好心帮助别人,还说得这么客气。我连忙说谢谢,刹那间十分感激,冰凉的身体涌过一阵暖流。她笑说:&ldo;一点小忙,举手之劳,你太客气了。天有不测风云,一时忘了带伞也是经常的事。&rdo;我感激地笑,是啊,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,谁能预料,谁能预料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