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飞走过来,哽声说:&ldo;走吧,都办好了。已经运往火葬场了。&rdo;我轻轻点头,问他:&ldo;小飞哥,他托你买什么东西?是这个吗?&rdo;递给他盒子。小飞点头:&ldo;当时我很高兴地想,他终于是要好起来了。想要结婚生子,以后就收xg了,不再在那条道上混了吧?哪知道,连这点机会都不留给他‐‐&rdo;我觉得心头有一种痛,到底是怎样的痛,却说不出来,只是无声地压着,压着,压着‐‐钱包里的现金不多,有几张卡,另外夹层里有一张和我包里一样的黑白全家福照片,其他的都是些名片地址。手机关机了,我按开机键,需要输入密码。尝试着输了123456,随即跳出欢快的音乐声。那人,连设个密码还是这么傻。我闷着声音说:&ldo;小飞哥,没什么事了,走吧。&rdo;话还没有说完,短信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。一条一条打开看了,全是欧阳水发过来的,大都是问他在哪。其中有一条显示是&ldo;林大哥,你现在在哪?不是说好来看我的吗?为什么还不来?我好失望哦,不过,不要紧。你路上小心。&rdo;日期是四月四号凌晨,也就是昨天的。也有今天的,林林总总一大堆。兴致勃勃地发一大段一大段的笑话,是想给他释愁解闷?她应该还不知道吧?不知道也好,他和她就这样吧,没必要知道。坐出租车离开。刚上车没多久,手机响,翻出来,才发现是林彬的手机。看了眼上面显示的号码,犹豫该不该接。铃声一直响,大有誓不罢休的意味。我还来不及说话,就听到里面传来兴奋的声音:&ldo;林大哥,终于打通你电话了!你为什么老关机?&rdo;林彬的手机至少关了一天两夜,而我一开机,没过多久,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。她是不是抱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拨,无聊地期待着,就为了等他一个电话?我拿开手机,用力清了清嗓子,拼命咳嗽两声,才说:&ldo;我不是林彬,我是林艾‐‐&rdo;她愣了下,随即说:&ldo;啊,是林艾呀,那林大哥呢?他在不在你身边?让他接电话好不好?&rdo;我闭着眼微微摇头,轻声说:&ldo;林彬他‐‐他,走了,不在了‐‐接不了你的电话。&rdo;她失望地&ldo;哦&rdo;一声,也没问我为什么林彬的手机会在我手上。过了会儿又有些兴奋地说:&ldo;林艾,你回来了是吗?那能来看看我吗?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哦!&rdo;我沙哑着声音问:&ldo;那你在哪?还是在医院吗?身体有没有好些?&rdo;她急急忙忙地解释:&ldo;这次我住院,可不是因为生病哦。等你来了再告诉你,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!你一定要来哦,跟你也有关的。&rdo;我想起那个戒指,林彬一定是希望给她的。于是答应去看她,让司机转道去市医院。见到她,脸色不若以前苍白,嘴唇红润,身体似乎白胖些了,嘴角隐隐有笑意。她拉着我的手,有些吃惊地说:&ldo;林艾,你怎么‐‐怎么这么憔悴,眼窝深陷,脸色蜡huáng,身体不舒服吗?是不是生病了?&rdo;我摇头:&ldo;没有,昨天晚上熬了通宵,所以气色看起来才不好。&rdo;她将信将疑:&ldo;是吗?可是怎么会瘦这么多?你看你,本来就是巴掌大的脸,现在一瘦,都快没了啦?&rdo;我仍旧摇头:&ldo;这段时间被老板压榨得太厉害,所以瘦得多。&rdo;她叹气,同qg地说:&ldo;可怜的林艾,那你要多吃点。&rdo;我摇头:&ldo;吃得再多也不管用。&rdo;她不赞同,说:&ldo;吃得多就会长胖了。我现在就吃得多。你看我,是不是长胖了?大家都这么说。&rdo;我看着一脸兴奋雀跃的她,哪知道她和林彬已经y阳相隔,永世不能见了。我拼命抑制颤抖,慢慢点头,仿佛重若千斤。我攥紧手里的戒指,用尽全力挤出一个微笑,说:&ldo;欧阳水,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‐‐&rdo;她笑:&ldo;是吗?那是什么?&rdo;随即又有些害羞地说:&ldo;林艾,我也有话要告诉你的。&rdo;我点头:&ldo;那你先说,我听着呢。&rdo;她扭扭捏捏半天,最后红着脸说:&ldo;林艾,我有宝宝啦!是不是很惊喜?&rdo;四月的晴天忽然闪了电。这个消息简直比林彬的死讯还让我吃惊,还让我难以置信。我瞪着她,茫然地问:&ldo;欧阳水,你说什么?我没听清楚。&rdo;她没察觉到我的异样,低着头害羞地说:&ldo;我有林大哥的孩子了。医生说,已经两个多月了。&rdo;两个多月,两个多月前,那时候林彬还只是一街头混混,虽然不成样子,却什么事都没有,平平安安的。可是短短两个月,一切都变了,翻天覆地亦不足以形容。我喃喃地重复:&ldo;欧阳水,你说什么?你说你怀了林彬的孩子?&rdo;她怕我不相信,连忙说:&ldo;嗯,是真的,就是过年的时候,我去看林大哥‐‐然后就,就‐‐那个了嘛!哦,想起来了,你那天还打电话给林大哥了,就是那天晚上,应该就是那天晚上‐‐&rdo;声音越说越小,显然是害臊得说不下去了。我紧咬着下唇,用力过度,下唇被尖锐的牙齿穿出了一个dong。满嘴的血腥味,像在吞噬自己的鲜血。我咽着血水,然后问:&ldo;你爸妈知道吗?&rdo;她缓缓点头,说:&ldo;妈妈知道我和林大哥的关系后,十分生气,然后去找林大哥‐‐算账,把林大哥气跑了。我从那时候起,再也没有见过林大哥了。&rdo;她抬头看我,闪着亮晶晶的眼睛说:&ldo;林大哥说要来看我的,我等了好几天了,可是他还没来!林艾,你去问问他什么时候来好不好?不要再生我妈妈的气了好不好?我想早一点看到他。现在,爸爸妈妈、医生护士都不让我离开病房,说我怀孕了,很危险,所以不能去找他。我自己也不敢随便溜走了。&rdo;我勉qiáng镇住心神,拼命控制着,问:&ldo;那,那‐‐林彬知道你怀孕了吗?&rdo;她甜蜜地笑:&ldo;我没事就给林大哥发短信,把发生的所有的事都告诉他,也不管他有没有收到。前几天林大哥给我电话,说知道我怀孕的事了。他很高兴,说要来看我,还要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。&rdo;所以,所以林彬才会从藏匿的地方赶回来,还托小飞去买戒指,是想给她一个jiāo代?所以,所以他是在来看她的途中,被发现行踪,当场击毙的?为什么林家的人的命运都如此凄惨?我自己也是一样。我半刻都待不下去,急匆匆地站起来,说:&ldo;林彬临时有事,托我亲自来跟你说一声,对不起得很。&rdo;她的脸瞬间黯淡下来,整个人失去活力。我实在不忍心,qiáng笑着说:&ldo;不过,他托我将一件东西jiāo给你,你一定不会怪他的。&rdo;递给她那个盒子。她好奇地打开来,喜得整张脸熠熠生辉,连声问:&ldo;这是林大哥送给我的吗?真的吗?林大哥真的是这么想的吗?&rdo;我艰难地点头,转过头去盯着门外,说:&ldo;他jiāo代的事‐‐我办妥了。那我走了。&rdo;不敢再多看她一眼,跌跌撞撞走了。她越高兴,我越凄凉。火葬场的事还等着我去处理。死生契阔走出医院,不敢停留,闷头闷脑风一般一个劲往前走。连续撞到好几个人,我低着头一迭声说&ldo;对不起,对不起&rdo;,用力跨出去,身体蹭到路边上的小摊,叠放的报刊杂志&ldo;咚&rdo;的一声撒得满地都是。我怔怔地站住了,刹那间脑海里一片空白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卖报纸的老大爷看了一眼我,说:&ldo;姑娘,走路看着点,小心撞到了。&rdo;我才知道道歉:&ldo;大爷,真对不起,我,我‐‐&rdo;他忙说:&ldo;嗬,没事,不用放在心上。姑娘,你能帮我捡起来吗?我腿脚不方便。&rdo;我抬眼看他,才发现他是坐在轮椅上,右腿的裤腿空dàngdàng的。我赶紧说:&ldo;老大爷,真是对不起。我现在就给您捡起来,你看我莽撞得。&rdo;将报纸杂志一本一本摆放好。见《都市报》的&ldo;社会新闻&rdo;那一栏里登了一张林彬小小的黑白的半身照,吃了一惊,偌大的标题一个字一个字像针一样,刺得满心都是窟窿。我需要用手一个字一个字点着看才明白到底说了什么,淡淡的语气,短短几句话就结束了一个人的一生,林彬就这样在世人的视线中湮没了,留下一世的污名。下面用大片的篇幅报道了马哥等人的违法犯罪行为,大力称赞公安gān警的正直勇敢,弘扬正义和高尚。唯一值得快慰的是,马哥因为非法携带枪支弹药,以及杀人诈骗等罪名,被法院判处死刑,立即执行。可是这有什么用?林彬已经死了!再翻了翻当地其他的报纸,大都报道了这起较大的社会新闻。我不知道世人会怎么议论唾弃林彬,可是,他只不过是我哥,是林家唯一的儿子,最多有点游手好闲,不务正业而已。那老大爷诧异地问:&ldo;姑娘,你怎么了?刚才撞到哪儿是吗?怎么痛哭了?要不要紧?&rdo;我抬手一摸,脸上果然有冰凉的泪珠,忙拭去了,说:&ldo;没事,没撞到。刚才抬头的时候,有风灌进眼睛里,chui出来的眼泪。真是不好意思,打扰您了,您忙吧。&rdo;走出好远,回头看了一眼,见老大爷吃力地摇动轮椅,撑起上身去搬架子上的一摞杂志,够了好几次才够到。顽qiáng地生存,自食其力,真是令人敬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