豆子跌进去,泛起一阵泡,澄清的酒色立刻就浑了。“可那人到底还是在含章殿里好好待着的呀,又没废。”杜嫣然帮他把浑浊的酒倒了。阮芳寗眼皮撩了撩。“怎知?”“有小宫人远远的看见德顺管事和香附姑姑在那里出入伺候,这两人在,那人必然无妨。”“到底什么病?弄的这般玄乎。半年前不还出使过西北,怎么就突然病了?”“不大晓得,前段日子就听说那人有些微恙,似乎是肠胃不适。一直由李御医,就是那个李扶义,我这身子他也看过的。那人一直由他帮忙调理。似没什么大碍。也不知怎么的,陛下就非要弄到大内去保护起来。这几日不是说,东宫有晦,正找人除晦。”“什么有晦,好端端的到那帮子道士和尚们熏出晦气来。都快成香炉堆了,重得我眼睛疼。”“我哥哥的意思,还是让你稳着点,别乱来。他揣摩着陛下还没想好。”杜嫣然压低了声音,幽幽的说。“没想好什么?”阮芳寗眉档一挑。杜嫣然抿嘴不语。这时殿外内侍来禀报,话说得含糊,只说有人来了。阮芳寗蹭起身,回头看向杜嫣然。杜嫣然直起身,微微福了一福。“恭送郎君。”“恩。”他点点头,大步走了出去。偏僻的角阁里,灯火昏暗。阮芳寗进去,外面立刻把门关了。“怎么样?”见了人他立刻问。“角落里的人拱手行了个简单的礼。”回禀殿下,西北那边来信了,说荆王已经不在那里了。”“什么?”灯下,他脸色大变。“不在了,那现在在哪?”“尚不知。荆王是后半夜离开的,未曾通知任何人,走后也不许放风声,去哪里也不曾说。”“竟如此神秘?连我都不能告知?”阮芳寗皱起眉,在狭窄的屋子里踱来踱去。“那这事,陛下知道否?”停住脚步,他回头问。“荆王此次离开边疆,未有京师公文调度,恐怕……”他听毕咝了一声,神色凝重。“宫里?”“宫里的消息不多,明德殿那边口风都很紧,撬不到什么。到是李朝善管事手下有个叫善豆的,给了条小道消息。”“什么小道消息?”“说是针凿局那边做了不少给孕妇穿的衣裳,送到了含章殿,听那边口风,似乎太子在那里把个宫人搞大了肚子。”“放屁!”阮芳寗砰一掌拍桌案。“放他妈大狗屁。”他怒吼一声,神色狰狞起来。角落里那人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怒气,急忙闭嘴低下头。“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,给了那么多钱就捣腾出这种狗屁不通的消息来?”阮芳寗心中一股郁闷恶气,破口大骂道。“殿下息怒,属下无能。”那人急忙说道。他呼哧呼哧几下,然后平静下来。“他不是都大病一身,还有力气搞女人?”哼哼一笑,讥讽说道。角落里的人不敢搭话。“这种不找边的风流消息就别拿来污我耳朵了,还有别的消息没?”他挥挥手,问道。“礼问曹大人那边有个口信,说陛下这几天突然问起了太子的生辰八字,似乎有意思要选太子妃。”那人低低回答。阮芳寗蹭一下转过身。“太子妃?”那人点点头。“这是曹大人的猜测,他说陛下那时候低语了一句,说自己十六的时候都快当孩子爹了。所以他估摸着陛下可能有那意思。“好嘛,这下可齐全了。他这是既要当新郎又要当新爹。双喜临门呐。”阮芳寗听完哼哼一阵冷笑,脸色怪异。角落里那人不敢搭话,听着这语气怎么觉得有点酸溜溜的诡异感觉。心想说太子都16了,要办早该办了,不过想起来殿下十八才大婚,快二十了才将将要做父亲,这太子到是比他强多了。难怪殿下气不过。阮芳寗是气不过。你说这算什么事。那废物大婚,娶谁去?娶了干嘛?他能吗?还搞大人肚子,不被人搞大肚子就不错了,真是供大于求下最大的笑话,就那废物,他也行?父皇真是昏了头了,还真当那废物是个宝,他就是个宝气。挥挥手,示意人退下。待屋子里吹喇叭剩下自己,他愤愤然一屁股坐到圈椅里,砰得踢了桌案一脚。外面伺候着的亲随也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气,个个凝神屏息,生怕呼吸声都恼了他。他能不气,他当然气。芳庭那边搞什么神秘兮兮,竟然连他都瞒,亏得还是一母同胞,他这头到还替人担心,生怕有个好歹,却不料人家还不交心,这私自离岗,那可是等同于谋逆大罪,这节骨眼上,芳庭搞什么鬼?难道说他有什么秘密的消息来源得知自己要不利?他眉头一皱。父皇也真是的,难道竟然真为了那么个宝气要对自己亲儿子下手?又是大婚又是孩子,看来那宝气是废不掉的。可为什么要突然从东宫弄到大内去?保护?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。他抿抿嘴,心里一片外腻难受。那个宝气和自己父亲那点事,他是知道的,难道父皇就为了自己私欲,把人弄到大内去?不至于,父皇还不至于这么昏庸荒淫,在东宫这人也是他的,想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要,难道谁还能不从,那宝气又是个没骨气的软蛋,哪里敢反抗。父皇何至于要提溜到身边看管。好要大婚,好嘛,这可是准备着糟蹋哪家的姑娘?嫁给那个宝气废物,可真是八辈子也修不到的好福气。守活寡的滋味可不好受。还有那个孩子?哪里来的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。突然心里咯噔了一下,似乎有一片敞亮要冒出,但又总摸不着底的感觉,飘忽忽昏沉沉,凌空不着地。难道说……父皇搞出孩子来了。他蹭一下从圈椅里弹起,脚磕在踢歪了的桌案边。眼里一片荒乱,不会吧,这……这不是要乱套了?日子就这么诡异得又过了两个月,与其说是无风无浪,不如说是暗涌汹涌却凝而不动。大家都憋着,谁也不敢先出招。暗地里是消息猜测满天飞,说什么的都有。结果,还是陛下先出招了。三月初,着礼部发出公文,准备聘图染国国王嫡皇女七宝郡主为太子妃。炸了锅了。这可是开朝以来头一桩,聘个蛮夷女子为太子妃,这太子妃是什么人?是未来的国母,将来的皇后,母仪天下,众女之表,一个不开化的蛮夷女子如何能担当得起?哪怕她是个皇女,是个郡主,茹毛饮血,一年到头不洗澡,那就是野人!堂堂天朝未来国母,怎么能是个野人,将来生了孩子,那就是世子,是未来的太子,血统不纯,教化不深,这怎么得了。朝野议论纷纷,那个奏折啊,雪片似的刷刷刷朝着阮贞飞去,挡也挡不住。阮贞也不挡,照单全收,收了以后不吭声,冷着大家。礼部侍郎很为难。这头是陛下,那头是言官,他也不乐意弄个蛮夷太子妃,可陛下铁了心,聘书都着他们礼部拟定了。礼部里几仩刺头硬顶着不给写,陛下都催了好几次了。这是怎么了?陛下是老糊涂了?还是……真太溺太子了?早听说当年西北出使那段,太子就看上人七宝郡主了,可惜人七宝郡主看不上太子,嫌太子像个娘们,就出了难题,说非明媒正娶不嫁,这才把殿下给挡回来了。这难道是太子一见钟情,得不到的就一定要,哪怕真娶人家做太子妃?陛下怎么能由着那祖宗胡闹啊。宰化门那国又赶场子似的跪满了人,天天的以头抢地。陛下以病为托,罢朝。恼的是一锅乱粥。这下到没人惦记太子到底怎么了,陛下还要不要废太子,大家总算是明白了,这位太子啊,不会废,这太子啊,好得很呐。恐怕是以病要挟,天天得在陛下哪里吹风,吹的陛下都糊涂了,要弄个蛮夷国母咯。对不起老祖宗,对不起先皇,对不起圣人。呜呼哀哉!天朝这边乱得像锅粥,图染国那边也不消停。聘书那是八百里加急,日夜兼程,九天功夫就到了。那使者说的是天花乱坠,说太子日思夜想,回去以后这就落下相思病了,定然是要娶七宝郡主,这事本来难度很大,朝里大臣反对,可太子一往情深,吃不下睡不着,结果病了,小脸瘦了一圈,身上只剩一把骨头,陛下实在拧不过,就同意了。还望图染国王,七宝郡主大发慈悲,救救太子殿下这个痴情人。图染国王听了不是个滋味,心想我这七宝郡主可是顶心尖上的宝贝,怎么,难道还配不上你家太子,要这些大臣来嫌弃。使者说可不是,那些老学究,言官嘛,即使这样,天天的找皇帝太子们的错,找着了比捡着金子还高兴呢?可讨厌了,陛下和太子平日也恼这些人。图染国王听了哈哈一笑,说你们天朝的皇帝也有这么多不顺心的事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