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父打起了鼾，明显已经睡了过去，何崇瞧着他的脸，还是想把没说完的都讲了。“我就是想不通，你怎么这么对奶奶。”已经是过了好几年的事，最开始提起来还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眼眶湿了，此时何崇却不再受影响，倒真应了那句时间是块磨刀石，“她老人家病倒的时候，你从没回家看过。她老人家过了身，你也不回来看一眼。等要火化了，你跑回来，bg（手动播放）:何崇的毕业典礼就在周佳懿毕业一个星期以后。周佳懿是第一次去何崇的学校，又坐在一堆家长里头，多少是有点紧张的。毕业典礼在一个礼堂开，她知道何崇是有节目的，所以眼巴巴望着舞台，等他出场。紧张倒不只是她，从舞台的后台可以看到观众席，马上要跟何崇一起上台的周云飞才瞟外头一眼就紧张得直搓手：“靠，这么多人，搞得我有点紧张了。”见惯了他临场紧张的模样，何崇没搭理他，专心地调试着手里的吉他。“我看见我妈了。”周云飞于是又朝外头看了看，扭回头问他：“何崇，你家里人来了没啊？”何崇头也没抬就回答他：“第三排中间那个短头发的，穿裙子。”位置这么明确，周云飞很快就找着了周佳懿，赶紧一个劲点头：“哦哦看到了，那是你妹妹？”“我老婆。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，他愣头愣脑地转头瞅瞅何崇，好几秒才反应过来。“唉哟，女朋友啊？”第一反应就是要揶揄他，周云飞眯起眼笑，把何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，“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？”“是老婆。”何崇还是没分出神来看他，只是一本正经地纠正，“我们结婚了。”当他是开玩笑，周云飞是一点都不信的：“谁信你啊，法定结婚年龄都没到呢。”“我跟她都是农村户口，”何崇倒是解释得理所当然，“已经到法定结婚年龄了。”调试好了吉他，他站起来，拍了拍周云飞的肩膀，弯眼一笑：“等下出去以后记得跟嫂子打声招呼。”周云飞被他这么一闹可吓坏了，眼看着就要上台，他嘴里喊着“屌爆了”，也忘了要紧张。他俩各自抱着吉他上台，唱的是一首《海阔天空》，算是首大家耳熟能详的老歌了，唱到高潮部分，许多人也跟着一块唱起来。何崇不是主唱，多数时候在专注地弹吉他，偶尔抬头瞅两眼周佳懿，见她也开始跟着唱了，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才添上了笑意，弯得像月牙。他本来就长得好看，聚光灯打在身上，再这么笑笑，酒窝也露了出来，还像小时候那样，挺蛊惑人的。周佳懿看着他，唱着唱着就没了声，脑海里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何崇的场景，真有些感慨，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了。一首歌结束，何崇把麦克风拉近了一些，轻轻拍拍，掌声就很快停下来。“晚上好。今天还想说个事，所以耽误大家一点时间。我跟周少这个组合也唱了快三年，昨天看了一下，本来在毕业册上专门开了一页给大家留寄语，没想到被你们搞成组合评价了。”他直奔主题，环顾了礼堂一圈，收了点嘴边的笑容，眼底却还是带笑的，“评价就评价吧，那么多人说我闷骚是怎么回事？”坐在观众席上的周佳懿还没反应过来，就听见场内爆发出一阵笑声，何崇也跟着笑了一下，又飞快地忍住了。“太过分了啊，我就是话少了点而已，至于这么污蔑我吗？”他再拍拍麦克风，故作严肃地问了这么一句，接着又从容不迫地一笑：“不过还好，你们神通广大的周少已经认出那是哪些人的字了，今天就准备上来领罚吧。”顿了顿，他随口又补充，“吼梦想没意思，周少说要罚就罚告白，我是没什么意见的，是自己上来还是让周少点名，大家自己看着办啊。”刚说完，底下就开始起哄了。“诶诶诶，大家安静一点啊！”也把麦克风拉近了重重一拍，周云飞趁热打铁，“何哥已经下旨啦，你们要真不主动上来，我肯定得点名的啊！”“我！我来！”这活动竟没有冷场，见在场的老师跟校领导都脸上带笑不反对，立马有男生举起手从观众席跑了下来，爬上舞台拿了何崇递过去的麦克风，大开嗓门吼起来：“周云飞！我暗恋你好久啦！”这下欢呼喝彩的声音更热烈了，突然被一男的告白，周云飞明知道是开玩笑的，也还是夸张地用手捂住胸口做出了受到惊吓的表情。“哎呀，”他语气倒真显得很惋惜，“承蒙厚爱，问题是我不是从断背山来的呀！”“哎哟禁忌之恋下去下去！到我了！我真要告白的！”气氛一热起来，学生胆子就都大了，抢着要上台告白，抢到了麦克风就一通瞎吼，乱成了一团。周佳懿还坐在观众席上傻笑着看呢，肩膀突然就被人拍了一下，转头才发现她后面那排座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，何崇就站在她背后，笑吟吟的，见周围太吵，弯了腰靠近她耳边，两手围成喇叭对着她大声说：“快点走，等下就要吵死了！”“这么早就走？”她也是喊着反问他的，声音都要被舞台那边的动静淹没了。他就笑着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拽起来，算是赶鸭子上架了：“走走走，我还没吃晚饭，再不去吃点东西要饿死的。”周佳懿只好起了身，趁着场面混乱的时候偷偷溜了。一口气跑出了礼堂，她累得直喘气，好在跑在前面的何崇及时停了下来，等她慢慢走过去。“你平常在学校话很少啊？”她逮着了笑他的机会，就算还气喘吁吁的，嘴也没闲着，好不容易问完了一句完整的话，才小跑着追上他。“跟周云飞比起来确实算少。”脑子到底是比她转得快的，何崇答得从容不迫，还真没什么破绽，“再说了，对普通同学跟对自己人肯定不一样。”“周什么？就是你那个搭档？之前做学生代表发言的也是他吧？”周佳懿也没继续纠缠那个话题，提到周云飞，好像一下子来了兴趣，眨巴眨巴眼瞅瞅何崇，“他看起来好像很会调动气氛啊。”“口才很好。”言简意赅地总结完，何崇偏过脑袋冲她笑起来，“喜欢他呀？我介绍给你认识？”“跟我一个姓嘛，”周佳懿抬抬下巴得瑟得紧，就跟全天下姓周的都是一家子似的，“我还不想谈恋爱。”何崇听她前半句还好笑，等她后半句入了耳，笑容才淡了点。“还怕男人啊？你爸都比你急。”他还记得她高一的时候说过的话，不像当时摆脸色给她看，口气却还是不大好：“你一高考完，我就被他请去喝茶了。知不知道原来他这几年一直以为我俩在谈爱？好像生怕你嫁不出去一样。”原本是琢磨着要跟他解释的，周佳懿听完却把所有注意力放到他后边的话上了，脚步登时顿住，两眼瞪得老圆，又惊又恼：“他拉你去瞎说？！”何崇回头看她，没急着开口。其实周父不是第一次找他谈了，因为离婚的关系，周父一直担心自己跟周母的事儿会带给周佳懿不好的影响，比如错误的爱情观和婚姻观。似乎在周父看来，女人一生有个家才是完整的，他也就不希望周佳懿觉得全世界的男人都不可信了，总盼着她高考结束以后能赶紧找个男朋友。外头的人，周父又不放心，看来看去还是觉着何崇最合适，虽然脾气不那么好，但对周佳懿一直是很好的，而且就在眼皮子底下长大，不仅跟周佳懿走得近，人品也有保障。这么综合来看，他认准了何崇也不奇怪。要说周父没暗示过周佳懿，何崇也是不相信的。只不过他知道周佳懿的态度大概跟他差不多，都觉得这事儿很滑稽。倒是这几年发生的事逐渐让何崇的心态变了，如果要他想想他能跟谁过一辈子，他心里答案也只有一个。他早就对周佳懿存了朋友以外的心思，真要他继续单纯把她当朋友过下去，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做到。“我跟他解释了，不知道他信不信，但是我看按他的意思，大概是把我当女婿候选了。”既然早有了打算，何崇也就不急，“还要我跟你保持联系，就算我俩不成，我能跟他汇报你和谁好上了也是可以的。”他知道按周佳懿的性子是不可能随随便便跟别人谈爱的，知女莫若父，周父从没白担心，她心里确实有道坎过不去。何崇只能慢慢等。时间总是能改变点什么的，这一点他跟周佳懿都亲历过了：“你也别当回事，要是最后我们都打了光棍，凑活凑活不也挺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