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佳懿半天没吭声,他再回过头看她,才见她还站在原地,脸色都有些发白。“你神经啊……”碰到这方面的事,她总是很敏感,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何崇,眉头皱得死死的:“何崇,别跟我开这种玩笑。”明白她这是开不得玩笑的意思,何崇也没给她解释,只笑笑,走上去一把勾住她的肩,还像从前那样使劲一扯她的脸。“别扭个什么劲,去吃饭。”他笑着这么说,真没把她的尴尬当回事的样子,仿佛是她太大惊小怪了,“高考前是我伺候你,今天换你犒劳我了啊。”到底还是有些不自在,周佳懿勉勉强强应一声:“哦。”何崇就顺理成章地得寸进尺:“我要吃麻辣龙虾。”接着意料之中地见她一想到要给他一个个剥虾壳,脸真白了。☆、chapter9作者有话要说:下章结局____周佳懿去念大学前的那个暑假,何崇已经开始了他的工作实习。她高考算是超常发挥了,顺利考进了广东的一所名校,叫周父笑得合不拢嘴,奖励她趁着暑假跟周母一块儿到处旅游。于是周佳懿跟何崇就这么一个忙着旅游一个忙着实习,整个暑假甚至没好好一起吃过一顿饭。到了周佳懿动身去广东的前一晚,何崇才给她打了个电话。“你妈送你过去吧?路上注意安全。”他似乎忙得很累,声音听着没什么精神,要交代的东西却还是一个没落,“我明天要上班,就不去送你了。上了火车记得给我发一条短信,到了学校要给我你在那边的手机号码。要是寝室有电话,也把号码给我。”“嗯,好。”想到已经很久没跟他聊过近况,周佳懿心里头还惦记着要紧事,就简单地跟他说了:“何崇,我妈在省会那边工作,就在那里租了间房子。我家在小区的房子租出去了,那个租客好像挺凶挺厉害的,我妈她也是第一次租房子给别人,我怕她给人家欺负,你回来的时候要是有时间,多帮我注意一下行吗?”“行,我帮你看着。”他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了,又打了个呵欠,问她:“紧不紧张?一个人跨省跑去大城市还是第一次吧?”“不怎么紧张,跟以前住宿差不多,就是离家远了点。”她对他还是实话实说,“不过想到以后放假回来要去住一个没住过的房子,总觉得不习惯。”想了想,她一时也没法描述心里的感觉,“真跟彻底没了家一样。”电话那头响起了广播的声音,何崇应该是上了公交车。“过段时间就习惯了。”他一如既往地反应平淡,总让她恍然觉得她头疼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,“我有空就去看看你,到时候记得请我吃饭。”“那边吃的好像是挺多的,不过蛮多都有点重口味。”周佳懿就给他打预防针,“你要是吃得了,我肯定请你大搓一顿。”第二天一早就要去赶火车,他们便没有聊多久。周佳懿开学之后紧跟着的就是十多天的军训,忙里忙外,晚上总是早早就睡了,甚至没有抽个时间给他打一通电话的机会。何崇像是知道她忙,也没有主动打给她,倒是周母的电话先来了。做母亲的唠叨的内容总是那么几件事,周母这回是听说周佳懿军训时间长,担心她身体吃不消的同时又从新闻里看到有台风要登陆广东,于是赶紧打电话给她,叮嘱她防风防雨,早些把晾在外头的衣服收好。周佳懿一一答应了下来,挂了电话不久,又收到了周母发来的一条短信。她拿着手机站在寝室门口,只把短信看了一遍,鼻子就酸了。知道自己可能忍不了要哭,周佳懿就没回寝室,调头走到宿舍走廊尽头,在手机通讯录里翻了很久,最后看看时间,还是拨通了何崇的号码。“喂?何崇?”电话刚接通,她就先出声叫他。那头的人好几秒没回应,她以为是信号不好,就再试着喊他:“何崇?”“嗯,是我。”何崇终于开了腔,听声音像是笑着的,“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,差点认不出来了。”“什么记性啊,明明才两个星期。”她忍不住嫌弃了他一句,又问:“你下班了吗?”“下班了。下个星期开始就转正,今天拿了实习三个月的工资。”语调还算轻快,他领了薪水,心情显然是不错的,“怎么突然想起要打电话给我了?”“那先恭喜了,有机会就请客吃饭。工资要克制点花啊,别刚成了领薪阶层就变月光族了。”是件该高兴的事,可是一联想到自己,周佳懿还真高兴不起来:“我们军训还有五天才完,累死人了。”何崇在电话那头笑,“都已经熬过两个星期了,再忍忍吧,精神上支持你。”他说得轻巧,还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?周佳懿这么一想,莫名就觉得委屈。“妈妈刚才打了电话给我,然后又发了一条短信,说梦到我放假回家了。我告诉她我放长假就会回家的,而且我还带了笔记本电脑来,以后接了网就可以经常跟她视频。”脑袋里还能浮现出周母给她发的那条短信,想起周母隔着电话反复叮嘱的声音,周佳懿眨眨眼,滚烫的眼泪就掉了下来。她再张嘴,嗓音已经沙哑了:“何崇,我好想她。你说她待在家这么多年了,突然换了环境生活,还要重新进入社会工作,是不是特别难过?”她没办法想象周母是怎么生活的。碰到很多困难了吗?会被别人欺负吗?病了累了有人照顾吗?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往她脑袋里钻,越想眼泪就掉得越凶,想停都停不下来。“她以前生活重心全在你身上,现在搬了家又重新工作了,肯定要有一段时间适应的。”何崇听出来她在哭,语气就更加平静,慢慢跟她讲,好给她时间冷静下来平复情绪,“你做得很好。少操点心,她这么大的人了,照顾得好自己。你只要把你自己照顾好就行,别让她担心。”“嗯。”周佳懿抽了几口气,缩紧了肩膀使劲点头,好不容易顺畅了呼吸,忽然想到今后不只要跟周母远隔至少四年,就连联系何崇也得打长途电话,泪珠子便又开始往下掉了,抽抽嗒嗒,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:“但、是……我、我真的好、好想她……”“乖,过段时间就好了。”没见着她的脸,也不知道她怎么刚消停下来就马上又哭凶了,何崇只好哄着安慰,连带着笑她,“都成年了,还老想妈妈,你倒真让我长见识了。”想让她放松些,他就笑着拿她开玩笑:“就一点没想别人?想不想我啊?”“想,”抿紧了嘴猛抽一口气,周佳懿憋了两秒试图说句完整的话,最终还是失败了:“我也好想、你。”说完,她不等何崇反应,就再度委屈得不得了地哭了起来:“这里的广东人讲话好快,噼里啪啦鸟语似的,我根本就听不懂……以前学了粤语歌也没一点作用……”这架势,还真像小时候她告诉何崇她爸妈离婚那回,听得何崇魂都要没了。他没忍住就笑出了声,听着自己越笑她就哭得越凶,好像又回到了十岁,没完没了的。“没事,迟早要习惯的,大不了你用我们的土话对付他们。”何崇笑够了,才给她一个有建设性的建议,“军训累了就早点休息,睡一觉什么都忘了。”完了,还不忘补充一句:“别跟我撒娇。”“那、那我先去睡、睡了……”他笑了这么久,也亏得周佳懿没跟他生气,吸了吸鼻子渐渐停下哭声,“拜拜。”“嗯,晚安。”或许就是因为这通电话,她这晚梦到了何崇。梦里也就是他毕业典礼那晚他俩一起去吃龙虾,她苦着脸给他一个接一个抓着龙虾使劲剥壳,还不小心被虾壳割了手指,疼得直抽冷气。何崇就坐在她对面,一边嘲笑她一边帮她把手上油乎乎的一次性手套摘下来了,自个儿戴上手套开始剥壳,剥好了就把虾肉扔到她碗里,他自己吃的倒不多。梦醒以后,周佳懿睁着眼在床上躺了很久。她活了十八年,除了家人,对她最好的就是何崇。周佳懿忘不了外公对她说过的话,她跟何崇是要做一辈子朋友的。听多了周父周母的往事,再看看何崇的父母,周佳懿是真不太待见爱情这种东西。曾经再怎么相濡以沫,爱情要消失也是不需要理由的。即使套上了责任的枷锁,婚姻也可以轻易破裂。相比之下,反倒是亲情和友情更加牢靠而长久。周佳懿不太想承认,但她确实缺安全感。她是想一辈子跟何崇在一块儿,所以老是担心一旦他俩不再单纯是朋友了,就总有一天要分开的。一大早这么想了,她心情就一直不大好。周母从新闻里看来的消息是对的,台风登陆了广东省,周佳懿看到的天就从头到尾阴沉沉的,酝酿着一场大雨迟迟没落下,只有风刮得很大。他们上午的军训被风刮倒了学校里一排树的消息给打断了,安全起见,匆匆回了寝室待命。还没到午饭时间,周佳懿便跟着室友一起开了电脑看电影。电影才看到一半,她就收到了何崇的一条短信:上午的训练结束了没?你现在在哪?她喝着水回他:风太大,教官让我们回宿舍了。短信发出去,将近两分钟没回应。周佳懿以为他是不打算回了,正要把手机塞回兜里,就感觉到它又震动起来。打开短信一看,她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水杯摔到了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