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德年直觉出了事,他扯着嗓子尖声喊道:“来人是谁?”
从人群中传来了一道威严的声音:“吾乃李光地,奉皇上之命巡查盐场!”
李光地鼎鼎大名,杜德年当然听过。此时他想要上前见礼,发现双腿已经无法动弹,眼睁睁看着人马进去。
“里面的人全部出来,否则,格杀勿论!”
“格杀勿论!”
震天动地的喊声之后,里面一阵混乱脚步声,箭矢声,嚎嗓声。
杜德年手上的气死风灯掉地,拔腿就要跑。柱子躲在门房里,簌簌发抖,看到杜德年跑了,下意识跟着他跑。
身后,兵丁的怒斥声传来:“站住!”
杜德年脑子嗡嗡响,酒意上涌,在胸口翻腾,他拼
劲全力,只管深一脚浅一脚跑。他知道,若是被抓住,他得满门抄斩。
至于能跑到何处去,杜德年也不知晓。
这些年,盐场里不是没出过事。抓到之后被流放,斩首的多得很。只要逃过这一劫,以后酒照吃,青楼的红姐儿照搂。
耳边,箭呼啸而过,铁腥气盖过海腥气,直扑鼻尖。
柱子腿都软了,怕得魂飞魄散,哭喊着投降:“我不跑了,不跑了!大人啊,我没有干坏事啊,都是他干的,都是他!”
旧怨新仇齐齐涌上心头,都是他杜德年,贪得无厌!
仗着给他找了个差使,成日骑在他头上拉屎拉尿,勒索敲诈。
他们犯的那些事儿,柱子清楚得很,盐商与官府勾结,将盐拉出去偷卖。
听到朝廷要整顿盐业了,他们又开始闹事。故意把盐藏起来,让老百姓吃不起盐,怂恿老百姓站出来反朝廷。
盐商哭穷,赚不到钱,说是私盐泛滥。
哪来的私盐贩子,这些杀千刀的盐商,还有官府那些贪官,他们才是最大的私盐贩子!
遇到不听话的,稍微有点儿良心的,他们就一起联手起来,将人打成私盐贩子。上下勾结害人,再吞其家产。
柱子提着脑袋干坏事,赚得的那几个银子,连讨媳妇儿都紧巴巴的。
而盐商与官府老爷们,赚得家里都用金子铺地。还有该死的杜德年,买了个年纪与他孙女儿一样大的清倌人做小妾。
听说小妾身子软得很,
杜德年只要回去过夜,日次一脸餍足,眼底都是青的,也不怕死在女人身上!
而他们这些人,捡了几个手缝中漏下来的银子糊口,却连命都要搭进去。
柱子恨极,不顾一切扑上去,杜德年被他撞得扑倒在地,他大喊道:“大人,小的抓住他了!”
杜德年又怒又急,扑腾着挣扎,挥手乱打柱子:“滚开,反了你了!”
身后的兵奔上前,将两人一并捆住,带了进去。
牛油火把点了起来,将库房前照得亮若白昼。李光地从库房里走出来,看到眼前打开的麻袋里,一袋袋的雪花盐,地上跪着蔫头耷脑的人,心中说不出的愤慨。
眼下这些狗东西,将盐场库房的盐全部拉走,囤货居奇。
如同齐佑预料的那样,准备等到朝廷松口平息民怨,百姓害怕了,要多买盐存着时,售卖私盐大赚一笔。
来的路上,齐佑曾经轻描淡写说过几句话。
李大人,你不要掉以轻心,要多从驻地旗兵中,多带些兵去。还要兵贵迅速,不能走漏风声。
他们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大胆。人为财死鸟为食亡,他们为了财,可以不惜让许多人死。
有些地方的匪,为何永远剿不完,因为他们不会剿完。剿完之后,他们就没了用处。
这点李光地知晓,接下来齐佑说的话,令他心几乎寒透。
齐佑说,他们送上来的匪首,好些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。冒领功劳是一件,顺手将
不听话的,杀了,杀鸡儆猴。
朝廷上好些官员们互相参揍,铲除异己,与他们又有何区别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