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佑现在还没能力帮到他们,不过只要他在,会竭尽全力,改善他们的境况。
土地兼并带来的问题很严重,严重还在于兼并后的粮食,全部把控在富人权贵手上。一旦遇到饥荒或者灾年,就是富人发财的好时机。
朝廷赈灾不到位,只要有灾情,上面肯定会有赈济,比如免赋税,开仓放粮。
康熙曾经减免过好几次百姓的赋税,可百姓手上的地没多少,免到他们头上的微乎其微。
至于开仓放粮,层层克扣盘剥下来,到灾民手上的有几斤几两,自不用提了。
说到底,又要回到最基本的问题,粮食产量过低,百姓靠天吃饭,无法抵御任何的风险。
真正要全面增产,解决饥荒,只有一个方式,那就是普及教育,靠着科学发展生产力。
齐佑苦笑,这一切,好似陷入了一个没有出路的循环。
吃都吃不饱,还读什么书。哪怕读书,也想着的是考科举,成天研究如何写八股文
。
读书为了出仕当官,当人当人,当他们曾经最恨,其实最羡慕做的那群人。
看到林义诚与夏师爷两人紧张的神色,齐佑笑了下,安慰他们道:“这只是一个提醒,让你们想得多些。在顺义还不会出现这种问题,毕竟这里主要都是八旗的庄子。你们要想到的是,那是那句患寡不患均。马上要入冬了,皇庄包衣奴才他们新修了宅子,有衣穿,到了冬天不会挨饿受冻。其他庄子就不一定了,要是他们闹起来,你们觉着该如何做?”
林义诚刚松了口气,一听齐佑的话,眉头又紧皱了起来,郁闷地说道:“这人呐,就是永远不知道满足。七爷您都给他们争取到了这么好的前程,不再像以前那样被奴役盘剥,肯干就有饭吃。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,真是不懂感恩。”
夏师爷也长长叹息,说道:“人呐,永远不知道知足,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。”
齐佑神色淡了几分,沉声说道:“哪儿都有好人,哪儿也有坏人。你们不能只看着施恩受恩,而是要从另一方面去看。他们就算现在马上把冬小麦种下去,得要熬到明年端午左右才有收成。这段时日,他们仍然面临缺衣少食的困境。”
林义诚与夏师爷见齐佑脸色明显不好了,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。
齐佑很不喜欢这种看似遇到了委屈,就情绪化的做事方式。普通寻常人可以,但林义诚不行。
因
为他是官,官应当看到背后的问题,去想解决问题的办法。
“我们想到的,是要如何改善,别只管着不满抱怨,我倒有个想法,但不能每次都我想办法。林县令,你作为一县的父母官,别管旗人民人,就当做顺义县都是你的子民,你要如何帮助他们解决眼前的难题。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,回去好生想想。”
看到愁眉苦脸的两人,齐佑耐心说道:“我给你们点方向,要想尽一切办法,动员一切力量,缺什么,就去找什么。别只在脑子里想,一点点列出来,兴许会找到方法。我们明晚商议的时候,你们再说来听听,我们一起分析。”
林义诚与夏师爷神色松了些,陷入了沉思。
齐佑打断了他们,“可别现在想,还有事情呢。林县令,你的县衙工部准了,户部的银子马上拿下来,你可以着手修建了。不但修县衙,还得修路,同样是工部出银子。前来修路的人,步兵巡抚衙门会组织城里的乞丐,还有春上的流民送过来。你要做的事情,则是照着先前的折子,整理出要修多少里路,修多宽,可要挖山,可要架桥,架什么样的桥,路基怎么筑,每里造价多少银子。”
林义诚听到能修衙门了,自己至少可以在县志上留下一笔,乐得牙不见眼。
他如今聪明了些,马上说道:“七爷您放心,下官会比照着您先前的折子,将所有用的银子,列
得清楚明白。下官不会修路架桥,会去寻懂行的师傅,虚心请教。”
齐佑点头,“你学得很快,这样很好。我给你推荐个人,筑路架桥,前期需要测绘。跟着我来的两个西洋先生,他们可以帮忙。当然,你们也可以找老师傅来,大家一起努力,将大清与西洋的学问融会贯通,一起用到实处。”
林义诚与夏师爷对视一眼,同时欣喜地说道:“这感情好!”毕竟林义诚是东家,夏师爷赶紧住了嘴,让他先说。
林义诚起身一揖:“顺义的很多路都改变了,下官先前琢磨过,要如何测绘,重新绘制堪舆图。七爷真是帮了下官的大忙。”
齐佑摆摆手,笑眯眯说道:“你别先顾着谢我,这些乞丐与流民过来,你要想着他们的吃住问题,还有治安。步兵巡抚衙门做事你们也清楚,只怕是见到乞丐就捉了送来。他们长期在街头行乞,脑子可灵活得很。做了那小头目的,可不屑来吃你这点粗面馒头。”
林义诚沉吟了下,脸一沉,说道:“既然来了,岂能由得着他们!”
齐佑见状,无语叹了口气,耐心说道:“你不能硬着来,唉,你得多想一些,要防着的是他们打架闹事,切莫因小失大。不愿意的,让他走了就是。小头目才有几人?只要你们不打不骂,让他们有地方住,赚得一口安稳的饭吃,绝大部分还是会安心干活。”
林义诚神色尴尬,
嘿嘿笑道:“都是下官想左了,七爷说得是。”
齐佑喝了口茶,呼出口气,说道:“林县令,你先前立的帮助顺义县百姓读书,教化之责,也可以开始了。修衙门的银子,我们照着实际多报了三成,工部最后一个大钱都没减,户部会如数拨付。这多出来的银子,你拿去修建学堂,还有聘请先生吧。”
林义诚一喜,喜到一半,脸上的笑容逐渐僵住。
修衙门不过两百多两银子,哪怕三成也就是五六十两,实在是捉襟见肘。他哭丧着脸说道:“七爷,三成的银子,也修不了什么学堂,请不了先生啊。”
齐佑拿出了苏麻喇给他的钱袋,里面有好些金锞子,加起来约莫值一百两左右。
拿在手上垫了垫,说道:“这里还有一些,学堂要好生规划,慢慢修。学堂是为了以后蒙童启蒙,学习各种手艺知识的地方,是长长久久的事情,这点银子可不够。不过,先生可以请起来了。”
林义诚愣了下,问道:“没有学堂,他们在何处读书?”
不但没有学堂,白天还要下地干活,晚上家中连灯油都点不起,谈何读书。
革命先烈们,他们同样面临着重重困难,摸索出了无数的成功经验。
齐佑笑道:“夜校啊,夜间扫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