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佑不知道达春心中所想,更没空去理会他如何想。
私刑不可取,但那么多包衣奴才的血债,他必须偿还。
依律办事这条路,还很漫长。前提得是律法合理,法治健全以及完善。
齐佑对尼满说道:“剩下的事情,就交给你了,先修息一晚,从明日开始吧。林县令,劳烦你派个通钱粮的书吏去搭把手,得高,你也去帮忙。”
尼满从没见过眼前这般的大阵仗,好一阵方回过神。待听明白齐佑的安排,明显怔了怔,忙应了是。
齐佑只点头笑了
笑,没再多说。
抄家打仗,向来都是发财的好时机。尤其是抄家,乃是人人争抢大好的肥差。
一般来说,齐佑哪怕再大公无私,都该给尼满留些好处。俗称小鬼难缠,留下些买路钱,以后好办事。
齐佑却不愿意这般做,他不喜欢这种约定俗成的收受好处。
收受好处这件事,谁都不敢拿到台面上来正大光明说。但好似人人都这样做,成为心照不宣的规矩之后,就变成了合理合法,收得心安理得。
现在齐佑管不了别人,在他这里,一定要将这种陋习灭掉。
所以,齐佑派了三方监督,得高是自己人,借他一百个胆,他也不敢放水。
至于书吏,齐佑眼里寒光闪动。
官吏官吏,这个词连在了一起,官与吏之间却有很大的区别。官员一般都是读书考学出仕,能升迁调动。
而吏则是如差役,做着衙门里文书之类差使的人。他们俸禄极低,一般都由当地有头有脸,读过书,略通文字的人担任。
这种差使大多都是子承父业,亲亲相传。别看只是吏,久而久之,他们结成了一股庞大的势力。
若是官员在任期贪腐,干的是一锤子买卖的事情。他们却能长长久久营私舞弊下去,一点点出蛀穿国家的基石。
齐佑还暂时腾不开手收拾他们,要彻底消灭这群蛀虫,必须得彻底改革吏治。他现在还做不到,但他想借机细看一下书吏这群人。
跟着齐佑前来
的侍卫,与尼满他们一起,押着达春他们离去。
皇庄的包衣奴才们难掩兴奋,其他庄子里的包衣奴才,则忐忑又隐含期待,朝齐佑看了过来。
齐佑朝着他们笑起来,扬声道:“从明天开始,我会与林县令与夏师爷,一起帮着庄主们,前来与你们签订赁地合同。”
包衣奴才们都愣在了那里,齐佑解释道:“简单来说,就是以后土地赁给你们耕种,你们跟佃户那样交租。以后,粮食收得多,你们就落下得多,只要勤快,有手有脚的,都不会被饿死。”
包衣奴才们听懂之后,霎时高兴得又是哭,又要大喊。
齐佑忙抬手阻止了,大声笑道:“我还没说完呢。你们也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,如为国征战,读书考学,有本事种出了高产的粮食,献出来得了奖赏等,则可以脱籍。”
话一说完,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紧接着,高呼声,吼叫声四起,比先前的还要高昂。
齐佑笑着摇头,深深吐出了口气,替自己小小高兴了下。
这些时日的辛苦没有白费,虽然有点累,只取得了些些微的成就。
但总算有了起色,他们的喜悦,能撑着他走好长一段路。
见天色不早,齐佑对呆在那里的林义诚与夏师爷说道:“走,别在这里发傻了,随我回去,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。”
夜幕渐渐降临,齐佑坐在马车前面,听着身后的欢笑声,欣赏着眼前的夕阳。
黑夜之后,太阳又会升起。
回到庄子之后,齐佑依旧住在了原来的院子,先去洗漱。
实在看不下去林县令与夏师爷两人的模样,让他们也去洗了把脸,收拾了下,坐下来一起吃茶商议细节。
齐佑拿出一份事先理好的章程,分给林县令与夏师爷两人,说道:“过两日,等到那些庄主,管事们来了顺义,我会办个酒席,请他们一起来吃酒。你们先看一下,熟悉需要注意的重点,比如租子几成,租赁年限,农具,耕牛,种子谁出,租子如何调整。涉及到任何数据的问题,一定要解释到位。”
两人看着纸上写着流程表三个大字,一条条看下去,从头读到尾,马上弄明白了齐佑要他们做的事情。不用他们灯下黑,靠着自己去摸索。
林义诚兴奋不已,挥舞着手臂,说道:“若是以后做事之前,都理好步骤计划,找出重点。照着这个来,做完一项再检查,看有没有遗漏之处,差使就不会出差错了。”
夏师爷跟着附和,齐佑笑了笑,说道:“这一次是我先帮着做了个范本,以后得你们自己来,可以作为参考,但不能生搬硬套,得根据实际情况做出改变。而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,要做出个预判。”
他眉头微拧,说道:“好比,这次庄子变动的事情,你们不能只看到旗人的庄子,还要关注着其他汉人地主们的反应。因为旗人不收税,所以包
衣奴才的地租,比起汉人的租子要交得少。患寡不患均,仔细其他地主们,怂恿着佃户闹事。”
林义诚不解,说道:“地主收的租子高,他们得了好处,若闹事的话,岂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?”
夏师爷陷入了沉思,齐佑看了他眼,干脆利落点明道:“一,他们也想享有不交赋税的权利,二,借佃农们来闹事,闹成了,他们得好处,闹不成,死的也不是他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