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掬乐回:「问你妈。」这可不是骂人话。杜言陌:「我跟她说离集训结束,还有三天。」安掬乐:「……」少年本不是爱撒谎性格,然即便告知了母亲有年长的交往对象,也不可能就此夜夜不归,安掬乐更不会令他这么干。于是上有政策、下有对策,杜言陌偶尔会藉学校活动,获得晚归或不归许可,而且必定先斩后奏,令安掬乐不收留都不行。他该硬下心,说这回我不理你,自个儿想办法去。结果一开口就是:「那你今晚要吃啥……」弱到爆。他揉揉自个儿胸口,把名为心虚的东西揉掉一些,转头估狗菜单。杜言陌打工结束一般在晚上八点,这段期间安掬乐会先安排工作及准备菜肴,最近有个case要赶,可他今天却完全无法静心,吃了七、八颗的pky,满嘴凉,脑子依旧热热的,心里的温度始终降不下来。他瞥向客厅,那儿正对大门,杜言陌一进来就能瞧见,他想很久要不要先挂个遮帘,当惊喜,又觉太刻意……发觉事情压根儿做不下去,算啦,安掬乐吁一口气,关上电脑,专心地等。八点十分,门铃响了。安掬乐给了他备钥,可少年不用,他说:「你不在,我没有来这间屋子的必要。」安掬乐怨:「可是好麻烦啊~」尤其做菜做到一半,最难歇手。「我知道。」杜言陌垂眼。「虽然很麻烦,但还是请你帮我开门,我想你在屋里迎接我。」少年极少罔顾他方便,提出任性要求,安掬乐当然没拒绝。他给杜言陌打开一楼大门,等他上楼。糟,又嘴痒,想吃pky,玄关门却在这时被推开,少年走进,他掩上门,二话不说把安掬乐揽进怀里,把脸埋进他颈间,深吸一口气。「我回来了。」「啊、喔。」安掬乐呆了呆,很习惯性就接:「要吃饭?先洗澡?或者……」先吃我?话没讲完,吻就落下,暌违一礼拜的肢体接触,即便尚无那方面意思,也很火热。杜言陌咬啮他唇瓣,舌头填进,摩擦上腭。安掬乐满嘴的葡萄味,杜言陌亲着他嘴角问:「怎么了,稿子赶不出来吗?」安掬乐戒了烟,心情烦闷时只得拿糖果替代,他嘴里的甜味一浓,就表示遇到的事越不顺心。年长的恋人不爱跟他讲这些,他只好自己看、自己猜,慢慢摸索,把他每个不同于常的反应,牢牢记下。「不是。」安掬乐回吻他,被人放进心里了解的滋味,总归比蜜糖还甜,他想罢了,做了就是想他开心,何必硬要装没事?他往前一指。「你不喜欢,我拆掉了。」杜言陌一怔,抬头瞧,见原先墙壁上的照片,如今一张不剩,变成一种漆黑粗糙的质感;墙壁的边缘加了木条,乍看之下,像是一大片的……黑板。安掬乐笑笑,牵着杜言陌的手走到墙前,拿出粉笔。「这是黑板漆,可以在上头画画、留言。」说着,拿粉红色粉笔,随手画了一个爱心。杜言陌犹在愣,他看了很久,上头啥也没有,只有一颗心……一颗心。那些照片他通通看过,有的十分老旧,他晓得那片墙不仅仅是个装饰,或许是一种纪录和回忆,安掬乐却拆了。只因自己一句不喜欢。他望向安掬乐,眼里动荡,好想把这人揉进怀里,揉得碎了,吞到肚里,他现在不敢碰他,怕一碰,就无法自制,用力太过令他坏掉。他握着粉笔,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讲起;他想道谢,但安掬乐不爱。他曾说:「你会每天向你妈说谢谢她养了你吗?」他觉得感情里付不付出,全凭个人意愿,我欢喜我甘愿,轮不到你称谢。这个人,把照护他、疼爱他、珍惜他,当成一件理所当然、必须执行的事,他很少讲爱,只提过那么一次,杜言陌却觉得够了。杜言陌:「我很爱你。」「……嗄?」杜言陌边讲边掩面,蹲下身来。他声音闷闷的。「我不知道要怎样表达……你才懂。」懂我爱你程度,几乎能令我不要自己。安掬乐愣了愣,随即失笑,他跟着蹲下来,抚着少年的发。「我懂啊。」杜言陌抬头,迷惑地看着他。少年黑眸潋潋,千言万语蕴藏里头,荡漾满满迷恋。安掬乐看着,又说了一次:「我懂,所以你维持这样就好。」就为着他一点点的不安、不愿,少年把他人生里第一个仰慕的、亦师亦友的对象删了。只是一个小动作,旁人或许无法体会其中含义,安掬乐却是懂的──杜言陌并非是个不知感念的孩子,他与同侪不特别交好,与家人之间又有隔阂,那人是他生命里第一道光,陪着走过了一段,就算没了爱,亦有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