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ldo;我操你喊什么啊,&rdo;小疯子用埋了吧汰的棉大衣袖子蹭耳朵,&ldo;我后来不是又还回去了嘛,就怕你事儿多!&rdo;我怀疑地拧起眉毛:&ldo;真的?&rdo;小疯子黑着一张红脸蛋儿:&ldo;废话,不然他能那么痛快给我一百块钱?这叫感谢费!&rdo;我扶额,尼玛这也行?!&ldo;你同学绝对是个二,就这还不跟你绝交?&rdo;我本意只是开个玩笑,却不想小疯子无所谓地耸耸肩,一派云淡风轻:&ldo;绝了啊,所以我现在是真没地方去了,本来以为在外面晃两天演个苦肉计还能混回去的,嘿嘿……&rdo;小疯子笑的时候很有点孩子气,尤其是两个酒窝,招人。我挺喜欢看他笑的,但不是现在。薅着军大衣把人拽过来,不顾难闻的气味和满身的尘土,我实实在在挎住容恺的脖子把人搂近:&ldo;给哥想个招儿,咱怎么回去?&rdo;小疯子胸有成竹地瞥我一眼,裂开嘴:&ldo;放心,我有必杀技。&rdo;两个犯人在路边拦车,成功率可想而知,所以容恺也不做这无用功,而是找路边小卖店老板娘帮着拦。老板娘倒是个不太坏的,估计这些天也和容恺抬头不见低头见,所以帮了这个小忙。大约过了十来分钟,再被无数汽车尾气荼毒之后,老板娘终于成功拦住一辆物流公司的卡车。车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,一脸络腮胡,听完老板娘的叙述又看了看我们,颇为犯难:&ldo;你们也看见了,我那车地方小,开的也慢,这到市里也不知啥时候了,再说……&rdo;我心里咯噔一下,好容易拦着这么一个可不能跑了啊。正组织语言想着怎么把我们说得可连点儿,就听小疯子直截了当地问:&ldo;你要多少钱?&rdo;司机愣住,想是也没干过这事儿,吭哧半天才反问:&ldo;你们,能给多少钱?&rdo;&ldo;六十。&rdo;小疯子想都不带想的,&ldo;不拉我们,你也要回去,就捎带脚的事儿,何乐而不为呢?&rdo;司机挠着自己的胡子,还是有点儿犹豫。&ldo;一百,&rdo;小疯子根本不给他考虑的时间,&ldo;行就行,不行我们马上找其他车,也别耽误你的时间。&rdo;&ldo;哎,别啊,&rdo;司机一看小疯子急了他也急了,当下拍板,&ldo;一百就一百!&rdo;反正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上了车,稀里糊涂地开了车,在我还没闹明白究竟怎么个情况的时候。开出二里地了,司机才想起来问:&ldo;我说,你俩有钱吧?可别蒙我。&rdo;这话真把我问住了,心虚的特征之一就是呼吸不稳。哪成想小疯子在身子摸摸索索半天,还真弄出来一张粉红色领袖,朝司机扬扬:&ldo;这回放心了吧,下车就给你。&rdo;司机耸耸肩,不再说什么。小疯子白了他一眼,又把那张皱皱巴巴的钞票重新塞回衣服里衬。他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,仿佛重一点都会把那珍贵的纸币碰掉边角。我转头去看窗外,希望光秃秃的山景能驱散心中的酸楚。他同学就给他一百块钱。他在监狱门口像流浪汉似的住了半个月。他是那个聪明的能把证明题解出花儿来的小疯子。&ldo;不管你以后干什么营生,反正我肯定能帮上大忙,所以你家那房子要留个屋儿给我住,最好是阳面儿的……&rdo;我莞尔,回过头想捏他脸,却在见到那一片红后生生忍住,只乐道:&ldo;你什么记性,不说那房子要卖了换钱嘛。&rdo;小疯子愣愣地眨了两下眼,忽然一拍脑门儿:&ldo;我晕,冻迷糊了,怎么把这茬儿忘了。&rdo;大货车的三人座很拥挤,司机靠左,我靠右,小疯子坐在中间。眼瞧着司机一换挡胳膊就刮着他,我索性把他搂过来,让他趴我腿上:&ldo;我看不是冻的是困的,这阵子没好好睡过觉吧。&rdo;都成熊猫了。&ldo;你试试在西北风里以天为盖地为庐……&rdo;小疯子嘴上不饶,人却乖乖趴着不动了。没一会儿,膝盖上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。我叹口气,不自觉抬手摸摸他的头发。不知多久没洗,全是土,可我还是坚持,一下,又一下,遇着打结的地方,就轻轻梳开。连花花都长大了,这家伙,却依然和我刚进来时看见的那个没任何区别。明明也是个快三十的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