潋尘顿了顿,又道:“妖族只有一世,不管活多久不管有多大的本事,死了便是彻底的消亡寂灭。而人族则不同,虽一生最多只得短短数十载,但死后可重新投胎,如此循回往复,亦等同于不死不灭。对妖而言,这样的机会是绝对的可遇不可求,万年来,怕是也只有你一个。听明白了吗?”
柳欠又眨了眨眼,然后摇了一下头,缓慢而决然。
烂酒鬼见状惊讶至极,刚想开口,便听潋尘已淡淡问了句:“想清楚了?”
柳欠的回答极其干脆:“嗯!”
潋尘垂下眼睫,微不可见地勾了一勾唇角,拂出最后一个似叹息又似轻笑的音符,翻腕间,玉琴转瞬消失。
柳欠也随之开始慢慢变得透明。
烂酒鬼终于忍无可忍的咆哮:“都他妈疯了吧这是?”
“我才不要做人呢,命数都是提前规定好了的,一点意思也没有。况且,如果不记得自己在意的人,还活个什么劲儿呢……”柳欠低低如自喃般的说了两句后,复又神气活现起来,冲着烂酒鬼撇撇嘴:“再况且,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我这么好看的人类存在?哦,当然了,‘要么美,要么死’这个深奥的道理,像你这种丑得很有乡土气息的家伙是不会明白的!”
“……”
又一次成功用言语把别人损得体无完肤后,小柳树心满意足地冲我挥挥手:“帮我告诉她,我决定不再喜欢她了,去找喜欢自己的母柳树了!”
我笑着应了。
最后的最后,柳欠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着的院门。
最后一眼,亦未得见。
一阵晚风,彻底吹散了少年江南薄雾般的身影。
我慢慢蹲□,捡起了地上的一截杨柳枝,三寸长,细细瘦瘦的,却是通体水润嫩绿,仿佛蕴了无穷生机。
而直到此时,我才发现自己的手上竟不知何时已满是殷红。
应是之前抓住潋尘的时候,不自禁用了太大的力,指甲刺破了他的掌心。而我浑然不觉,而他只做不觉。
尚未干涸的血染上那枝条,然而这一回,却再也无法渗入脉络。
因为,即便再怎样有生机都好,都不过只是寻常的草木,而已。
作者有话要说:又挂了一个,哦也!
☆、
(34)
金翎第二天早上才灰头土脸疲惫不堪的回来。
我问她干嘛去了,她从怀里宝贝似的掏出个长得奇形怪状的伞状植物,说是一种低级精灵,一旦学会了控制,就可以像放风筝一样的放出去,无论飞多高飞多远,只要线头在契约主人的手里,便随时可以收回,永远都丢不了。
我问她为什么要去找这个,她说,因为柳欠除了这一小片江南岸,还哪儿都没去过而且因为是棵树也不可能去什么太过遥远的地方。之前闲聊的时候,就一直很羡慕她能到处飞来着。所以她便想让这东西将来代替他去外面看看,然后再回来把所见所闻告诉他。她说,就算是给之前不小心打伤他道歉了,也算是临别前的一个小礼物。
我摸摸那小精灵的伞盖,笑着叹气:“你要是早点儿回来就好了,他已经走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