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围倏地一静,四下鸟鸣清脆,山风撩人。
杜老爹和杜老娘愣在原地,原本的笑容僵持太久,逐渐漫出苦意。
杜老娘道:“这是说长兰不回来了?”
“…等…等翻年就回。”杜大郎支吾道,他不忍多看老娘落寞的脸,遂低了头去:“长兰写信让我转交,我们先回家。”
众人这才进村,只是与之前的欢欣雀跃相比,显得沉寂了。
一行人进入杜家堂屋,杜成礼接过信,清清嗓子开始念,开篇杜长兰问候爹娘可安好,道自己考上解元,爹娘不要高兴的昏过去。
短短几句话诙谐调皮,仿佛小儿子笑盈盈坐在他们面前,逗得杜家老两口重展笑颜,杜老爹吧嗒一口旱烟,哼道:“臭小子少看不起人,老子经过大风大浪,不至于为这点小事起伏。”
众人诡异沉默,杜成亮低头撇嘴,爷爷骗人。
喜人来道贺时,爷爷奶奶差一点就撅过去了,还好大伯娘和他爹娘及时扶住人,用力掐按人中,爷爷奶奶才醒转。
村长催促杜成礼继续念下去,信上杜长兰跳着郡城有趣的事讲,提了提乡试报考人数和难度,以及正榜副榜区别,叮嘱成礼等家中小辈念书不可懈怠。
杜老爹心念一动,看了杜成礼一眼,目光又落在成亮和成磊两个孙子身上。
旁人未觉异样,凝神静听杜成礼念信。杜长兰写的浅显,通篇大白话,是以众人皆能听懂。人群窃窃私语,又夸杜长兰能从近两千名秀才中杀出来,何等聪颖。
“二嫂子,我早说长兰那孩子打小就机灵。”每次偷她家果子都逮不到人,老妇人亲热的揽着杜老娘:“长兰果然是个出息的。”将杜长兰翻来覆去夸出花儿。
杜老娘矜持昂首,假假道:“长兰还年轻,还有很多学的。”
心里乐翻了天,我的儿真是天下第一聪明人。
堂屋里热闹不已,此时杜成礼打开第二封信。
杜长兰考取举人后,最直观的利处是他名下免赋税的田地增至160亩,以及12个免徭役名额。
杜老三立刻挤开其他人,蹿至杜老二身边,道:“二哥,我们可是亲兄弟。长兰如今这般出息,你们不能不照拂我啊。你看看你侄孙,前两日又病了。”
众人静默,杜氏族老也不好多言,杜老三一番话虽然不要脸,但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筋,杜老二若是不管兄弟,对长兰的名声也不好。
杜老二沉吟道:“既如此,免徭役的名额给你家一个,再将你家10亩地挂在长兰名下,免取田税。”
杜老三眉头不展:“二哥,我家不止10亩地。”按他的想法,是将家中所有地挂在杜长兰名下。
堂屋鸦雀无声,村长不疾不徐的饮了一大口粗茶。杜老三糊涂,杜老二却是个明白人。
果然,屋内响起烟杆扣击桌面的脆响,伴着杜老二年迈沉闷的声音:“先前长兰赶考,不论是族里还是村里都筹了钱,如今长兰考过,正是回馈村子的时候。”
杜老三不耐:“长兰足有160亩地的免税田额。整个奉山村加起来也没有160亩地。”
“这正是我要说的。”杜老二对众人道,“届时每家得三分之二的免税田数,村里将剩下的免赋田数份额卖出,得了钱办村学。”
众人一愣,连村长都诧异的望了杜老二一眼:想不到杜老二一个庄稼汉居然有这般瞻前眼光。
杜老爹回忆过往:“从前长兰如何顽皮,村里有目共睹,一切转变皆是将他送去学堂开始。如今长兰考上举人,又是免田税又是免徭役,衙门还发钱,可见念书是极好的。”
众人深以为然。
杜老爹环视堂屋内外的年轻小子们:“就算无心功名,多认几个字,往后也可寻个账房,伙计的活计,总比地里刨食轻松些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