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君士坦提乌斯背后隐在暗处的人影,看不清他的神情,只觉得一阵阵的天旋地转。我从未想过,命运之神在对我施以生命中最残酷的惩罚之后,又会给予我这样一个不可置信的恩赐。
一时间我有些恍惚,几乎怀疑自己又在做梦,心瑟缩着,退而不前。
“阿尔沙克王子……你没事吧?”
一个声音骤然将我拽回现实。那面具离得很近,薄薄红唇微启。
那双狭长的美目凝视着我,透过深深眼底,我能窥见里面的自己。我的神色是破裂的,泫然欲泣,像是当年初遇他的那个孩子。
他的睫羽低垂,瞳仁里涌动着什么,如经年蛰伏终要破茧的蛹,振翅欲飞。
我伸出手去,触碰到他的脸颊,只想抓着他问个所以然。无数的话喷涌到喉口,又被我生生咽下肚去———我看见了背后君士坦提乌斯的脸。
也许是因为有人替我顶了罪,又顾虑罗马与亚美尼亚间的关系,尤里扬斯离开房间后,君士坦提乌斯没有继续为难我。一番虚伪的嘘寒问暖之后,临走前他留下了一个令我措手不及的邀请。
———今夜,在临海的皇宫里将举行一场隆重的晚宴,为我带着侯任者的头衔踏上返回亚美尼亚的旅程践行。当黎明时分,晚宴结束,便乘游船巡回泊在港口,他便要在民众前,为我施以昨夜在竞技场未能完成的加冕礼。
我隐隐有一种风雨欲来的预感,思绪心神却都系在另一处。
行尸走肉似的穿戴好衣物,一起身,一种钝麻的疼痛便自下半身袭来。
我忙走到窗前,扯开腰带,才注意到这身罗马式无袖长袍有多么过分。它简直就是一层轻纱,腰间缀着一圈孔雀翎勉强挡住了下半身。
强忍着撕去这身衣服的恶心感,我掀起了衣摆。
大腿上艳色纹身映入眼底,纠缠的蔓藤间隙里,依稀可辨几处斑驳的红痕。似被咬吻造成的,一直沿至臀部沟壑。
尖锐的羞耻感扎入肤底,小腹抽搐了起来,我瞬间感到天旋地转,一手撑住窗框才勉强站稳,手指都在发抖。对我做了这种事的人是谁,昭然若揭。
模糊不清的肉体撞击声、铁锁摇晃声、呻吟低喘犹在耳边揉成一团,令我浑身灼烤似的发烧。我下意识低下头,抵着墙默默诵念《阿唯斯陀》,可烂熟于心的经文丝毫没给我带来平静,反而加剧了心慌。身后明明空荡无人,却似有一具火热身躯压着脊背,抚触亲吻着我的全身,一次又一次的侵入。
我的腹下起了可耻的动静。贴着玻璃的胸膛沁满汗液,呼吸染出一片白雾。
幻觉愈来愈强烈,愈来愈真实。我抬起手臂,一拳将玻璃砸得粉碎。
晶亮的碎片飞扬四溅,侵蚀周身的感觉也随之烟消云散。我拾起一块碎片,将长发齐颈割去。注视着鲜血一滴滴到窗檐,仿佛看见母亲泣血的双目,我胸中气血也一阵阵上涌。
在连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,被侵犯了。
即使那个人是……
牙关发出崩裂的响声,我却一点不觉疼痛。
“你还是想起来了。”背后传来一声饱含无奈的叹息。
我一把捏紧手中玻璃,警惕的回过身去。
霍兹米尔不知何时推门走进来的,已来到我跟前。他的黑眼珠里透出一种忧伤,更加重了我的耻意。为什么这种事还会有其他人知道?
“来看笑话吗?”血冲脑门,我冷冷的挤出几个字,越过霍兹米尔走向门外。下肢不巧传来的一阵酸麻,让我的步伐蹒跚,几欲跌倒,被他堪堪扶住了身体。
“这不是最糟糕的,孩子!”他攥住我的胳膊,用力很大,“你得想办法将他留下的邪物……”
“王子殿下!”
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耳畔低语,让我没有听清后半截。我疾步走到门口,被迎面而来的人紧紧揽入怀。
伊什卡德没有被我牵连出事,这是不幸中的万幸。我原本以为那个替我顶罪的刺客是军团里的成员,但出乎我意料的是,他的出现连伊什卡德也没料到。就在他们已经做好劫人的准备时,却得知了我被放出的消息,便赶了回来。
他问我有没有受刑,我沉默不答,选择了隐瞒。
显然最可能的是,那个上门认罪的家伙是尤里扬斯安排的。
伊什卡德带我离开人多眼杂的地方,将我拉到一个花园里的隐秘处。也许是见我脸色难看,他竟没有为我一时冲动造成的巨大过失而谴责我。我正疑惑着,便等来了一句简单而明确的命令———我们今晚就动手,刺杀君士坦提乌斯。
使命感加诸心头,我这才魂归体壳,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