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淮月心惊,这侍卫真是心眼细,主子只说了一句话,他就想到了后面的事,不愧是里面贵人的亲随。
接过药箱,江淮月低声道了谢,又转身进去堂屋里面,谢安跟着立即带上门。
梁晏姝瞥到谢安递进去的药箱,心下一怔,也约莫记起来,自己疼痛难忍时咬伤了谢照秋的胸口,有些微愧疚在她心底蔓延开。但很快,梁晏姝又甩甩头,是他自己送上来的,关她什么事!
堂屋内,谢照秋还是衣衫半敞,坐在椅子上,表情淡漠。
“公子忍着点儿……”江淮月拿出伤药为他擦着。
也不知是有意无意,这回没有像处理梁晏姝的伤口时,那样仔细小心,那么生怕沾到女子痛处,动作依旧轻柔,但药水带过之处,总恰恰就是破损之处。
这伤药性烈,但药效奇好,钻入破皮处,就如腌上一层烈酒,寻常人难有不呼痛的。
江淮月为他治伤是真,但存心报复也是真。
然而,这男子倒是心性坚忍,愣是一丝痛意也没有呼出,呼吸都没有变化,只胸臂凸起的青筋,能看出他确实是痛的。
“听闻江大夫医术高明,在西洲这片素有美名,又有江戎这样的再世华佗为伯父,怎么,就没有想过入宫,成为御医吗?”忽地,谢照秋看向江淮月,似随口一提道。
江淮月眉目低垂,手下微顿,片刻又动作起来,“……江某才疏学浅,只会治些小病小患,与伯父差远了。”
“江大夫谦虚了,江家自上三代行医,悬壶济世,令曾祖父更是盛国第一任太医院的院,如此家世熏陶,江大夫怎么会差了……”谢照秋嘴角噙着一抹淡笑,懒懒道。
江淮月心下一惊,这男子竟然将他的身世了解得一清二楚。
“公子想说什么?”江淮月停下手中动作,看向谢照秋,直接了当问道。
谢照秋低头看了眼伤口,见处理得差不多了,遂不紧不慢地掩上衣衫,等都穿上,抚平领口的褶皱,才开口,“就是好奇,江大夫怎么不入太医院,是不想?”
他说着,又看向江淮月,轻笑道,“还是不能?”
江淮月眼眸闪烁了下,有痛意自眼底一闪而过。
天下人谁不想往高处爬,他江家世代从医,每一任都是盛国太医院的第一把手,然而,自从他大伯父的事情生后,三五年间,江家便家道中落。
先是祖父功名被削,再是几位叔伯接连被贬,连他自己想要重振江家,数次参与太医院选擢,但次次都被刷下来,他自问医术尚佳,一而再,再而三如此,如何还能不明白,是谁在背后阻拦。
只他不能理解,为何陛下能让大伯与那女子葬在一处,事后却又处处打压江家。
“帝王的宽容是做给天下人看的,两个死人,让他们葬在一处又如何,横竖他们不能再亲热。但这,却能为陛下赢得美名。看吧,他不是棒打鸳鸯的人,是这对男女愧对他,他反而施恩予他们。”谢照秋站起身,负手走到堂屋侧边的木窗户前,往外看,正好能看见梁晏姝在柿子树下假寐。
他接着道“但这对男女始终是削了陛下作为君王的脸面,即便陛下根本不记得那位婕妤长什么样。但私有物即便蒙尘,又岂能为他人所觊觎。更何况,还是婕妤主动地……”
谢照秋抬指,在虚空中描摹着梁晏姝的身影,讥笑道“那婕妤也是个傻的,临死前,竟还想着为江戎开脱,若她最后只是以死明志,半点不提江戎,或许你们江家反而会平步青云也说不定。陛下总归是要做做样子给世人看的……”
江淮月心中一震,他也算大家出身,但从小学医习药,刻苦勤勉,从未有过勾心斗角的经历,谢照秋这一番话,无疑是解了他心中疑惑。
“江淮月,你就不想重振你江家?”谢照秋转身,看向身后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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