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问题?”庄梦晓问。
“爷爷说,他有一个古玩界的朋友,这朋友看到香港某拍卖行推出的拍卖图录上,有张图片,是一件粉彩瓷器,名叫荷蛙尊。你可知道它或见过它?”
说着,靳少艾从手包里取出一个彩印画册,翻到第十三页,递给庄梦晓。
庄梦晓只瞟了一眼,就惊得愣住了。
没错,是荷蛙尊!前不久才从自己手里被借走的那件荷蛙尊,居然这么快就流到了境外,而且流程上破了例,堂而皇之地上了拍卖图鉴。
“天啊!什么人捣这样的鬼?
金戈?
陈勇?
陈邦达?
不,不,这些人尽管都过了手,但他们不可能自己跑到香港去勾当这个买卖。这后面,应该有一个链条。一定是的。一定有一个链条,隐蔽的链条,龌龊的链条。”
靳少艾在旁,把庄梦晓的神情变化,全仔细看在了眼里。就劝道:
“别急,别急!爷爷的朋友说,他和你祖父有渊源,认得这是你家的藏品,几辈人什袭珍藏,不肯轻易示人__不过,这是指那件真品。实际上,他说还有一件仿品,就是图鉴上这件。梦晓哥,是有这回事吗?”
这一问,让庄梦晓感到天大惊奇。“啊呀,这是谁也不知的秘密,怎么一位远在境外的人,却深知根底?神了!”他诧异得眼眶都撑大了。
旋即他想到了一个人。“难道会是他,是他老人家?”
他的心剧烈跳动起来。几乎能感觉到怦怦的节律。不过,他强抑制住情绪,先回答问话:
“是啊!是啊!荷蛙尊是有两件,一件真品,一件仿品。这图片上的,确乎是那仿品,半月前让一位朋友借走了,不知怎么却这样快变成了香港那边的拍卖物。这背后,到底有什么蹊跷,到底藏着什么肮脏事儿,真是难以揣测!”
庄梦晓气愤地跺着脚。他实在愤怒极了。但他很快压住了火气,转入更关切的话题:
“我爷爷有一位至交__怎么说呢,两人交情之深厚,类同管鲍。而且在热心武术和竹石雕刻方面,更是兴趣投契。只是,一九四七年的时侯,那位朋友远赴海外。以后由於特殊的政治原因,两人终未再聚一次。祖父临终,一次次念叨他的名字,始终不曾忘怀。而我父亲临终,则再三嘱咐我,只要有一丝可能,就要尽全力和那位爷爷取得联系。如无障碍,就把他接过来,像对亲爷爷一样好好奉养,克尽孝道。这正是先前我每星期天必去摆摊的原因,我已和你说过了。你提到的这位老人,一定就是他。他姓江,讳一鹭,还巧得很,和你爷爷同龄,今年八十八岁__好兄弟,请你赶快向你爷爷打听清楚,怎么和江爷爷联系。这是最让我上心的事儿,至于丢失了那件仿荷蛙尊,比较起来就不算一回事了。”
靳少艾一声不响地听着,几次揉着眼睛,好像眼里飞进了灰尘似的__可眼眶里不疼,不燥,不涩,而是潮潮的,润润的。他张了几次口,想说话却忍着没说出来。最后,才似回想起似的说:
“嗨,那老人,好像就姓江,看来正是你寻找的人。呀!我真想立刻联系到他,帮你续上三代缘。然而,听爷爷说,江爷爷生性好动,晚年以寰球为家,踪迹不定。不过,你放心,我爷爷肯定会向江爷爷转述你的心意的。你耐心等着,一定会和江爷爷团聚的,一定的!”
这一次,两人把各自肺腑里的话尽情吐露出来,确有不是兄弟、胜似兄弟之感。
此时,星河耿耿,月在中天,空中没有一丝云影。整个世界仿佛被罩在一个偌大的亮莹莹的水晶球里。只有一只南来的夜游鸟,轻轻地扇动翅膀,斜斜地向江对岸飞去,身后留下一抹淡影。
“少艾,和你相识相知,是我的最大幸运!”分别那一刻,庄梦晓说。
“庄哥,这也是我要说的话!”靳少艾说,“不过,我更为你高兴的是,你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__这个,不用我多说,你自然明白!”
说罢,他嘿嘿笑着,挥手作别。
这次月下对话,庄梦晓感念很多,心情出奇地好。兴奋,思恋,惊喜,祈盼,多种感情像汩汩喷涌的泉流一样,漫漶了他的心池,让他简直招架不住了。
而靳少艾最后那句话,勾起了庄梦晓的一股思恋。这思恋,萦在了脑里,绵绵的,融在了心头,甜甜的。搜肠刮肚找词儿来形容,却难形容是种什么状态。这可就得佩服古人了,既然形容不出,那就干脆用两个字称呼它:
症候!
这两字,凡是过来人,都能深刻领会其况味的。
而获得了江爷爷的讯息,使他又另有了一个意外之喜。这个夜晚,真不寻常啊!
回到住处,庄梦晓一头扎到那间读书的屋里,把一个表面已呈黯赭色的红木匣取出来。接着,走至桌前,从匣里取出好多册毛边装订的记事本。这些记事本,有年头了,纸变得黄卡卡的,脆,每页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字。
庄梦晓极小心地翻捡出一册,伏在桌上读起来。这是祖父的遗墨,记着其生平要事。现在捧读的,是庄梦晓早就熟悉的内容。
这段记事,详细写下了庄梦晓的祖父庄鲲,与他的挚友江一鹭,如何相遇、相助、相知以及之后相离的过程。毫不夸张,这比好多野史所载的故事,还要丰赡有料,还要曲折离奇。
喜欢不二年代请大家收藏不二年代本站更新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