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4。雅贿
陈勇其人,前不久他已是领教过了。
那么,陈邦达,身份是副省长,庄梦晓为啥对他也心有疑虑与不安?
陈邦达在本省任副省长,已六年多了。以往他资深望重,口碑甚好。最近一两年,负面评价却多了起来。訾议最多的,就是陈勇依恃陈邦达的权势,在房地产市场兴风作浪,予取予夺,俨然是一只小鳄鱼,谁也惹他不得。
陈勇还有一桩劣迹。他承建过一所学校,交付使用的第二年就塌了几间,幸亏生於课间操时间,学生大多在室外活动,无人死亡,只有几个人受了点伤。但不管怎么说,这终究是大事故,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。可是,离奇的事情生了,陈勇没受追究,一个供应钢材的商人石崇信倒被捉了起来,说塌房事件全是因他供应了劣质钢筋造成的。在法庭上,石崇信提供了充分证据,证明他供应的钢筋完全符合标准,施工时被人以劣质材料掉包偷换了,这才酿成了事故。可是,事过一晚,这些证据突然失踪了,有关方面还宣称根本就没收到和登记过那些证据材料。于是,石崇信锒铛入狱,被囚了一个月。陈勇事后向人说:“哼!他想踩我的脚后跟,自个倒去蹲局子了。这是他自找的霉头,活该!”
这类传闻不少,庄梦晓觉得多半不属空穴来风。时间是无情的审判官,终有一天,事情真相会被揭露出来的。
另有一项传闻,令庄梦晓对陈邦达印象极劣。听好多人说,陈邦达热心打听熟人中谁有稀罕的古玩,打听着了,便讬人去借,说是要一睹为快。然而,他这所谓“一睹”,几乎没有尽头__差不多都是“因为忙於公务”而“忘记”归还了。有位朋友,一次提起了陈邦达,对庄梦晓戏谑道,这位官场大老爷常“吃”别人的古董,没个餍足的时候,真该给他起个雅号,叫“古董老饕”!
当时听朋友那么说,庄梦晓只一笑,不甚在意。他吃他的,和自己瓜葛不着。
那天晚上,金戈於半醉中说到借荷蛙尊,分明透着要奉给陈邦达“一睹”的意思,他这才起了戒心。陈邦达是不是生了歹念,想把它“饕”了去?
接着他又想,金戈是多年的交好兄弟,会帮助陈邦达算计自己吗?
想了再想,虽说有金戈不该也不会那样做的可能,然而更有他会那样做也愿意那样做的可能。
“唉!这个年头,人心变衰了。”他心中喟叹一声,“朋友之道扭曲了,变味了!谁知他会不会拿荷蛙尊当雅贿uoo27,来给自己铺仕途捷径呢?”
想到这儿,他瞿然一惊,心中好似被淋了凉丝丝的秋雨,落下了满地泥泞。就在那天晚上,他心绪很乱,横思竖虑,想了半宵才决定采取一个替代方案。那样的话,既不贸然开罪老朋友,又不至落进人家的圈套。当时他尚觉得那样做虽是出於无奈,但没向金戈明说,终归有些惭愧。今天呢,他却真为自己采取了这一办法而庆幸。
原来,前边说了,庄梦晓家本来就藏有两个荷蛙尊,一为真品,一为后仿,外观上一模一样。荷蛙尊,胎质细腻,白润如玉,器型设计大气,画着几蓬绿绿的肥叶,数朵乱开的金蕊荷花,轻倩艳冶,好似刚经历过一场爽风酥雨,活泼泼的透着无限生机。尊肩上,两只堆塑的青蛙,作势欲跃,一只半瞑双目,想向身下滚动雨珠的荷叶跳去,另一只则奋力要蹦向上方,似欲扑噬过往的飞虫,神态栩栩如生。只要往这画面睇一眼,你的目光就会被一种强大的美感攫住,舍不得离开。以工艺及价值论,当属神品无疑__这当然说的是那件真品,但是,挪来描述那件仿品,亦不为过。因为,从胎底丶釉色到图案设计及笔势,仿得十分逼真,绝对到位,活脱脱似真品的挛生物一般。甚至那两只青蛙,双目凸起与开阖的程度,跃动中蹼上呈现的微细筋骨,都一般无二,像彼此照剥下来似的。
就是说,金戈借走的是那件仿品。但从艺术价值上说,亦很珍贵。何况其中还蕴藏着浓浓的家族情感呢!
此刻,庄梦晓不禁在想,金戈这几天一直刻意不通话,原因或许只有一个__荷蛙尊并非如他说的放在展会上当展品,而是正摆在几案上接受陈邦达赏玩。
过了两天,那个展览会开幕了,展期共五天。庄梦晓於第四天才抽工夫去参观了一次。展厅不大,游览的人不多。他来来回回走了几遭,始终寻不着荷蛙尊的影子。
“朋友,朋友__哎,有多少闹心事儿,假你之名而生!”
走出展厅的时候,庄梦晓怅然叹喟。他感觉,自已的心被一种既阴暗又邪魅的东西狠狠挠了一爪,因而,生出了一种无可形容的痛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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