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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玉澄差不多一岁了,已是会说话又会走路。章妡带他来时路上他睡着了,到了宣执殿后,睡得一会便醒来,像小时候一般乖巧,不吵不闹,只说要找娘亲。
新的早点恰重新摆上桌,宋淑好陪着章妡坐下。不多时,夏玉澄迈着小短腿亦步亦趋行至她们面前,奶娘在后面追着他走。到得桌边,他便仰起小脑袋。
夏玉澄穿了一身宝蓝色云鹤兰芝锦袍,胖嘟嘟的一张嫩白小脸,小手也是胖乎乎的。他好奇地垫着脚,艰难地瞧了一圈桌上的吃食,长而密的眼睫忽闪忽闪,一时又眉开眼笑,极是可爱。
“娘,饿。”
他虽只说了这么两个字,但口齿清晰,且明明白白地向章妡传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。语气软软糯糯,再配上团子似的脸蛋与天真的表情,叫人感觉仿佛是吃着了一口白糖糕,顷刻便甜滋滋的。
宋淑好嘴角弯弯望着乖巧的夏玉澄,当下倒是不记得其他的事,反是在想,女儿可爱,儿子也不赖啊。她虽更喜欢女儿,但有个儿子似乎也不错,只一时半会不想再生。
章妡对夏玉澄更是千依百顺,她顺手将夏玉澄抱了起来在旁边的圈椅上坐稳。宋淑好便使人拿了小些的、适合夏玉澄用的碗筷过来,因是章妧迟早也要用,她还挺着大肚子的时候,章煜便叫人提前备下了,很是等不及。
看起来很是软糯可爱的夏玉澄,却早已坚持要自己用饭而并不肯要人喂。宫人将餐具摆到夏玉澄的面前,章妡小声询问他想吃哪一样,他便乖乖巧巧地回答了,哪怕是这样小的年纪,已显出温润儒雅的端倪。
宋淑好看得用饭的夏玉澄一阵,心情变好了不少,但仍记起了先前的事情,因而走出去交待太监小豆子一声,让他到大殿去悄悄地瞧一眼情况。如若什么都没有,她自然便放心了。
用罢了饭,睡醒一觉的章妧饿得哭起来,宋淑好便去喂过她一回。章妡寻机将刚好回来的小豆子堵在殿外,要他不乱说话,言下之意,是不要提及大殿里生的事情。
于是等到宋淑好再见到小豆子,依旧什么消息都未得知。她以为这次当真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些,到底没有任何凭证,只是靠着蛛丝马迹推测,即便弄错了,似乎也合情合理。
章妧吃饱却没有睡,宋淑好便将她抱过来同夏玉澄一起玩。夏玉澄看着才有一个多月大的章妧,瞪圆了眼。也不是第一次见,却次次都满脸新奇。他拿自己的小胖手轻轻地握了握章妧更小的手,笑眯眯地喊,“妹妹。”
然而章妧是没有办法回应夏玉澄的话,她拿着乌润的眸子望着夏玉澄看了半晌,张开小巧的嘴巴打了个哈欠,靠在宋淑好的怀里,转眼又睡着了。夏玉澄想拿手去碰碰章妧的脸,到底没有动,靠回了章妡的身边。
“妹妹睡着了。”章妡捏捏夏玉澄的脸,肉呼呼的脸蛋捏起来手感细腻,“澄儿自己玩罢。”夏玉澄点头,宋淑好又抱着章妧去了睡觉,待折回来便笑着道,“你是活泼的性子,偏生澄儿这么安静。”
章妡轻笑着哼了哼,“阿妧日后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呢,说不得反而是个性子活泼的,同你全然不一样,到时候看你还怎么说我。”
“她长大了要真是你说的那样我还喜欢呢。”宋淑好全无担心,她希望章妧可以无忧无虑、健健康康的长大,太文静了也不必,闹腾一些也无妨。许她是其实个喜欢操心的性子?她便没有担心过孩子会否变得顽劣。
宣执殿内一派平和,殿外却不大平静。只并非是在殿门口,而是刚要入得宣执殿地界的地方,有人试图闯进来,被禁卫军远远就挡下了。这边的吵闹,压根传不到殿内几人耳中。
“这是太后娘娘的令牌,放我过去!”聂韶光身后跟着乌压压一大群人,与禁卫军形成了对峙。任是谁瞧见这般的情况,也不可能放她往前,何况是早先便得了命令。
禁卫军统领往前走了一步,聂韶光警惕地缩了缩身子,刚想将手臂也收回来,却叫那人一把抓住胳膊。下一瞬,统领将她手中的令牌抢了过来,甩开聂韶光的手臂。
再看得一眼那令牌,不顾聂韶光灰白的面色,冷着脸不带任何感□□彩道,“陛下早下了死令,如若有人拿着太后娘娘的令牌要闯宣执殿,则即刻将人压下。”
他手一扬,身后侍卫俱涌上前去,要将聂韶光拿下。聂韶光惊惧,连忙退到后面让护卫在前面挡着她,两拨人一时便起了冲突,根本没有怎么商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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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殿内,紧绷的气氛未有一丝松懈。冯太后质问之后,便一直在等着章煜回话,她的一句“特别的原因”极易令人多想,而那又能是为着什么?即便到得今时今日,大概也没有人忘记了,那时皇帝为着宋淑好,曾犯下如何的杀戮之孽。
而今的皇后娘娘,是凭着皇帝陛下一人的意思才坐上这个位置的。那时,为着这样的一个人,罢朝、不回宫,逼得群臣不得不去静云庵恭迎,这些事,任是如何都绝磨灭不去。
还有谁会不清楚,皇帝陛下待而今的皇后娘娘多么珍之重之,疼之爱之?如今是连三宫六院都不要了,只守着那一个人。沈皇后若占据着皇后之位,又从来都贤良淑德、宽容大度,何曾犯过什么错?那一直是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的。
为得可以腾出那个位置,串通了那时尚且是医女的凌霄,让沈皇后死得让人没有任何能够怀疑的地方……一旦想到这样的可能,不少人暗自咋舌,或是头皮麻,因为实在难以想象也觉得难以接受!
亦有人偷偷去看沈丞相的表情,逝世的沈皇后是沈丞相的爱女,当初得知沈皇后病逝的消息,沈丞相便称病足有半个月不曾上过早朝。假使真是这么一回事,何以接受得了这样大的打击?
即使尚不曾证实,终究是脸色惨淡了。
相比于冯太后的步步紧逼,本该有所狼狈的皇帝却仅仅是也扯了扯嘴角。他站了起来,身姿挺拔站在了龙椅前,一身龙袍衬得他成熟坚毅的面庞更显不怒自威之感。
章煜负手而立,眸光淡淡望着冯太后。他不急着开口,慢条斯理的拾级而下,待行至殿中,与冯太后隔着一段距离站定住。大臣们这才醒觉一些,纷纷站立好,躬身垂收敛思绪。
“朕尚且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,要怎么回答母后的话?既然母后说是有证据,不如先叫朕开开眼,才好谈后边的事?”章煜哂笑,“假若不是那么一回事,不知母后要怎么做?”
是逼着冯太后自己将底牌亮出来的意思,且要她自己为自己的话负责。那是真正不留情面了,但亲生母亲咄咄逼问、恨不得叫他当着群臣的面下不来台,又哪里是要他好的意思?只要不是软弱之人,必定会反抗的。
被冯太后使人弄晕了的凌霄好巧不巧在这时醒来了,眼中尚且有迷茫的神色,过了一会,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。冯太后看她一眼,笑了笑,“即使不说这一桩,再说说别的,哀家也不介意。”
“陛下御驾亲征,攻打大宛之时,皇后曾叫人掳了去,那是许多天的功夫消失不见了,这件事,总是不假的罢?那么多天时间,也不知皇后在敌军手中,究竟是个什么待遇?陛下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吗?”
章煜是下过令不宣扬这件事的,而冯太后却仍是知道了,那又算不得奇怪,总归能有将消息供给她的人。只是许多大臣都不知晓,比之先前那些,再听到这一桩更是瞿然。
皇后曾被敌军掳走数日……那当真是无可想象。谁知道那中间生过什么,假使被人□□,也没有人知道的。如果皇后曾经遭受过□□,又何以为后?可见证过那一天宋淑好从城楼一跃而下的人,心思又有些不同了。那样的举动究竟是以死谢罪,还是以死表明清白?
他们谁也不清楚。
皇帝陛下分毫都不计较,谁乐得去撞刀口?哪怕说错一个字,恐性命都要不保。何况连皇帝陛下自己都不介意,他们还能说什么呢?之后再看起来,好似也无什么特别的。
“没有。”章煜抬眸看着冯太后,没有犹豫地回答,“朕没有想过那些。”他来回踱了两步,沉声道,“但朕时常会想,假使能够将皇后保护得更好一些,她便无须以死证清白,也不会留给世人一个诟病于她的借口。”
“这合该是朕亏欠于她的。”
章煜对宋淑好用情至深,从这三言两语已可得知,冯太后神色一凛,却听得他反问,“不知母后可还曾记得,当年是为了什么,母后才将她养在身边?若是母后不记得,朕可以与母后提醒一二。”
心绪一时翻涌,冯太后让自己重新镇定下来。她暗暗轻吁一口气,正欲说话,殿外一名禁军领又大步进得了殿内。那禁军领冲章煜抱拳行礼之后,双手奉上一枚令牌,回禀,“有人欲持太后娘娘令牌擅闯宣执殿,人已经拿下了,听候陛下处置。”
这聂韶光好歹曾也是德妃,如何这么不顶用?目光掠过那枚镀金令牌,心中隐隐察觉到不对劲,冯太后恨恨地咬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