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似乎是一个寻常的早朝。
百官陆续入得宫门,走过长长的甬道,沿着汉白玉阶拾级而上,入得大殿内,久久都只听得到轻微的脚步声与衣摆摩擦的细微响动。
天际微亮之时,章煜大步流星、目不斜视走进了大殿内。他一撩衣摆在龙椅上坐了下来,面上是稀松平常的神色,复轻抬下巴,目光扫向了整齐立着的大臣们。
一时,殿内寂静,而后便有大太监尖细的声音回荡着,说些“有事启奏”之类的话,大臣们便动了起来,与章煜回禀重要的事宜。
如是过得了约莫半个时辰,殿外传来一阵嘈杂动静,那动静越来越大,以致于殿内的众人想忽视也难。突来的情况,使得不明情况的大臣们唯有面面相觑。
章煜似眉头紧蹙,正欲使人查看情况,便见御林统领神色严肃走进来,立时抱拳单膝跪地行礼,垂低沉说道,“启禀陛下,太后娘娘在殿外求见!”
那是合该在寒山行宫的冯太后,偏偏出现在了这个地方,且按照礼矩也不该出现在这里的。只是当下,更多的人还是疑心于冯太后在早朝时间,毫无预兆求见皇帝陛下的目的。
“现在是早朝时间,朕并不得空,让母后有什么事情待朕下了早朝再说。”章煜仿佛不知冯太后出现这件事其中深浅,但如此回应御林统领的话。
只是在场的人都清楚,皇帝与太后之间早先便生了龃龉,至今都不曾和好过。那御林统领看起来倒不似其他人有许多弯弯绕绕,章煜如此说了,他便领话退下去了转达。
可事情没有就此平息下去。过得了片刻,冯太后的声音响了起来,传入众人的耳中,“陛下不见哀家,是准备不管凌大人的死活吗?”
她缓步入得殿内,穿着一身红织金寿字缎大袖袍,头戴如意云片累丝缀珍珠红宝的龙凤金冠,既郑重又威仪,是太后娘娘的风范与气势。在她的身后正是被押着的凌霄,她口中的凌大人。
殿内所有人的视线在瞬时间汇集到了冯太后与凌霄身上,而此番变故的因由似是已有所显。太后或早不满于皇帝陛下冷落态度,而拿凌大人开刀,或者更多的是在针对皇后了。
到底,无论是谁都看得清楚,凌霄当得上是皇帝培养起来的宋皇后的一个倚仗。有能力只是一方面,力排众议重用此人并不那么的简单。
但如今,凌霄亦已然成为了宁王妃,身份尤甚以往,越是显赫。冯太后这样的行径,是丝毫都不与宁王留情面了。并且怎么看,都有些不管不顾的。
果不其然,未等章煜说话,宁王先站了出来。他错愕看着冯太后,又看向了凌霄,往前迈了几步,问道,“母后这是什么意思?”凌霄与宁王对望了一眼,确定对方没有遇到大问题,事情仍在掌控之中。
冯太后看得他一眼,一拂衣袖,淡声,“小十,哀家知道,你心里不好受,哀家何尝不是?但这样的坏事,只能是哀家来做了。”
她目光移开,略侧过身子,落到凌霄身上。冯太后轻叹一气,又说道,“若哀家能够早些察觉,婉如便不会白白冤死了,哀家实在愧对于沈家。”
顿一顿,冯太后望向了没有言语的章煜,轻扯嘴角,“陛下觉得呢?”
一席话绕了绕终究是涉及了许多事,冯太后最后的这一声反问尤其显得意味深长。依着她的意思,沈皇后当初竟是冤死的?而凌霄本是医治过沈皇后的人。
众人一时间骇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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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天气有些闷,宋淑好醒来的时候,章煜已然不在身边,但这也习惯了。她梳洗过,奶娘将章妧抱了过来,宋淑好便是光看着她看个半天,都不会觉得腻。
见到宫人摆下了早饭,宋淑好一面逗着刚吃饱了的章妧,一面问,“今天怎么摆饭摆得这样早?是陛下的意思?”
底下的人应了一下,她没有多想。低头再看,见章妧忽而就睡着了,不免笑了笑,又将孩子交回给了奶娘,自顾自坐到桌边用早饭。
吃着便感觉到不怎么对劲了,既章煜提前知道今天会有事、迟些才能回来,如何不直接同她说,倒是交待好了底下的人……这不是章煜一贯与她的态度,倒似有别的原因,宋淑好胃口就有些差了。
她搁下汤匙,拿帕子擦了擦嘴,问,“陛下是怎么说的?”便有宫人回答,“陛下说,让提前准备好早膳,待娘娘起来便能有得用,让娘娘不必等。”
这话又听不出来不对,就是真的有什么,哪能这么容易在这三言两句中暴露?宋淑好拧眉,起身走到了殿外。她是熟悉了与章煜之间的这些,才会感觉到与往日的些许不一样,可也说明不了太多,兴许是她多想了。
灰惨惨的天不知不觉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,没有一点声响,唯有亲眼瞧见了才知道是这样的天气。站得靠外些,细风卷着雨丝扑面而来,有些痒又有些凉。
她才站了没多一会的功夫,有一群人从雨幕中朝着宣执殿走过来。定睛细瞧,竟是章妡带着夏玉澄,宋淑好吃惊她这样早就进了宫,想去迎手边又没有伞,等使人去取得伞来,人已经到了跟前。
“怎么这样早?”宋淑好连忙将章妡迎进殿内,看她与夏玉澄身上、脸上都没淋到雨,便问,“可曾用过早膳了?”
“我这不是赶着来同六嫂一起用么?”章妡当下笑道,宋淑好这边早饭刚撤下了,但也无碍,她又命人重新准备,快些送来,先同章妡坐着喝茶。
章妡说,“说来倒是我着急了一些,六哥的生辰不是很近了吗?我便在准备生辰礼,又想着许是能够聚聚,何况六哥今年也该是……”唔,她想一想,一不留神都要二十九了啊。
“总归是来同你商量。”章妡略有点搪塞地说道。
宋淑好笑起来,心里却想着,可是来得有些太巧合了?即使是为了这些事,小公主也不必要顶着这样的天气来罢?还带着夏玉澄呢,这般的天气哪能不担心受凉的。还是出门的时候没什么,路上才下的雨?
这当口,章妡注意着宋淑好的表情,不知自己可将她说服了。夏明哲亲自将她送到了宣执殿附近的,她来是为陪着宋淑好,也是提防着万一有什么事。她不知道全部,却清楚若此次处理不妥,凌霄与宋淑好都可能有难,而她不希望看到。
两个人各有心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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剑拨弩张的气氛在大殿内迅蔓延开去,冯太后一声反问尤在殿内环绕。她神色傲然紧盯章煜,对于周遭的吵闹未多理会,章煜却只是紧抿着唇,仍是不言不语。
宁王却是按捺不住的,他往冯太后的方向再走了两步,低声问,“母后的话,何以叫人听不明白了?您说的这些,与王妃有何关系?”
冯太后就看向他,几乎是哀叹着说道,“假使不是查清楚了,哀家怎么敢冤枉好人呢?只当初未曾往那个方向想过,才会叫她钻了空子,到得如今,竟是做上了宁王妃。但现在醒悟了,小十,那也是犹未晚矣。”
其后不再管其他人,冯太后便徐徐说了起来。她从凌霄如何入得太医院说起,又说她如何取第自己的信任,而那一阵子,沈皇后的身体的确不好。之后,她将凌霄推荐给了沈皇后调理身子,且眼见着沈皇后身体情况好转,借此就取得了沈皇后的信任。
许是真的无人可用了,冯太后只能自己口口声声地说。谈及凌霄这样步步为营,让沈皇后对她放松警惕,也令其他人都对她放心,待寻得时机,方对沈皇后真正下手。
为了不让自己暴露,她使得沈皇后看起来像是病情反反复复,身体亏损严重,再顺理成章地药石无用、因病而逝,自己则全身而退。冯太后说着这些,殿内反倒安静了下来,可无人不是在细细的听。
只冯太后说得太过玄乎了些,凌霄若有这等本事,有谁能够挡得了她?那依着这样的话,岂不是……许是有人想到,如果当真是那样,连陛下性命都难保。
单单针对沈皇后,总该有个原因?或是为了而今的皇后娘娘?可冯太后不曾说到了这些,旁人猜想到亦不敢随便的开口。
冯太后也觉得憋屈,她如今的确是无人可用了,否则哪里要自己在这里扯着嗓子说许多的话?但是皇帝委实过分得很,冯家的人一大半都被贬职,说是开放女子为官却也没有录用冯家的姑娘。半点脸面都不给她,这像个什么样子?
“母后即使是这般说,也总该讲究个证据。”待冯太后停了话,大臣们一时议论纷纷,宁王复站出来说道。假使没有证据,任是说得天花乱坠,到底站不稳脚跟。
冯太后责怪地看他一眼,“小十,没有证据,哀家怎么会站在这里?”
她当下拢一拢衣袖,神色越显出淡漠之色,“但在这之外,哀家更想要问一问,陛下既然清楚这些事,何以仍是重用了这个人,难道是有特别的原因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