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,杜如晦一家的教养都良好。
长子杜构,为慈州刺史,当地流传着杜构在登州和莱州海域剿匪时,左腿筋被针梁鱼嘴戳断,助渔民钓针梁鱼致富的故事,即便有艺术加工的成分,也可见其为人不差。
传说宋太祖听说了杜构的故事,派人到东莱为杜构修建了一座钓鱼神庙。
钓鱼佬们可算找到自己专属的神灵了,下杆前可以拜一拜哈。
唯有杜荷,锦衣玉食,阿耶又薨得早,惯成了这神憎鬼厌的模样,偏偏兄长又去地方上为官了,更没人能制约他。
长兄如父,大约杜府也只有杜构敢揍他了。
也就是李承乾夹袋里实在无人可使,才捏着鼻子接纳了这号妄人。
没办法,年轻一代的文人,多数往李泰那头去了,谁让李泰造势成功,俨然年轻文学宗师呢?
范铮笑了:“不愧是要当驸马都尉的人,就是牛气,圣命都能违抗。”
杜荷的面容微微扭曲,现出一丝愤怒,拳头捏得叭叭响,颈上的青筋都凸现了。
和其他人不一样,杜荷从来不觉得当驸马都尉是一种荣耀。
尚公主,说得好听,其实就是公主的上门女婿!
对性格狂傲到扭曲的杜荷来说,这就是一种羞辱!
大唐第一个名声糜烂的公主,是下嫁左卫将军窦奉节的永嘉长公主,后来李治改封为房陵大长公主。
这可不比高阳公主那真假难辨的毁誉,《旧唐书》、《新唐书》、《大唐房陵大长公主墓志铭并序》可都实锤了的。
永嘉长公主的同父异母姐姐长广公主,因夫亡,再嫁杨师道,生子杨豫之,风流倜傥、一表人才,迎娶了海陵剌郡王李元吉之女寿春县主。
然而,生性风流的杨豫之,与满眼桃花的永嘉长公主本就是同龄人,王八看绿豆,一个对眼了,连伦理都置之度外,几年前就搅和在一起,“公主”这個名称,迅在权贵眼中贬低。
纯纯一颗老鼠屎搞坏一锅汤。
但是,杜荷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!
也难怪杜荷到处乱甩脾气。
范铮微笑:“我们官卑职微,也没有能力尚公主,比不上直长。”
受到言语刺激的杜荷,眼睛布满血丝,猛然从石头上跃起,咆哮着扑向范铮。
“不可!”长孙谊惊呼。
呼归呼,长孙谊脚下却纹丝不动。
杜荷这个疯批,除了性子疯,手底下还真有本事,就是跟翊卫都能打上几个回合,长孙谊这种普通人上去只能吃亏。
范铮大笑:“杜家就是牛,这是要杀皇差了?”
沙钵大的拳头骤然停在范铮鼻尖一指之外,杜荷咬牙切齿地了半天狠,转身让正九品下奉乘陪范铮视察。
杜荷是疯,不是寻死。
看到几匹细马被鞭打,范铮吩咐刘谙:“记录,左飞黄闲鞭责马匹,有违‘非因调习,不得捶击’的规矩。”
“又,俗语云:秋高马肥,左飞黄闲马匹普遍不长膘,疑‘青刍一围、粟半斗’被克扣。”
看到杜荷似乎松了口气,范铮笑了。
“刘谙、华鸣,逐一清点马匹数量。”
刘谙华鸣齐齐叫惨:“监察御史,你怕不是把我们当傻小子使哟!二千多匹马无所谓,但问题是它们是活物,会走动的啊!”
范铮露出狠意:“杀一匹、数一匹就不会错了。”
不仅两位监察史吓了一跳,连奉乘都直打哆嗦。
杜荷再疯,也只是他自己作,你这是要拖着我们几百丁口陪葬呐!
“不要!下官会安排好掌闲,一次五匹,由上官过目!”
奉乘立刻叫了起来,杜荷在旁边呼喝他都不理睬。
平常时候,你直长是上官,管着我们,可这种要命的时候,谁顾得上你!
掌闲们是有真本事的,每次过五匹马,好计好算,虽然不是纵横一条线,却并不紊乱,只有杜荷的眼神在闪烁。
“停!”
范铮果断叫住了某一批次。
“细马、次马送尚乘局,在尾侧左右印‘三花’;杂马送尚乘局,以‘风’、‘飞’字印左髀(大腿)。没错吧?印的花和字呢?”
刘谙、华鸣匆匆围着次马转了一圈,果然没见到烙印。
问题大了!
虽然都是马匹,但细马与次马都是御马,不是外面的驽马可比,正如你不能用一辆宝莱换一辆宝马一样。
价值尚且是小事,性质才是最要命的!
难怪李世民会直接点将,让范铮破格查殿中省尚乘局,怕是也收到了消息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