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铮骑在驴上,怎么也没想通,长孙谊横插一杠子是个什么意思。
有长孙皇后健在、长孙无忌许诺的背景,长孙氏的人应该知道,不宜与范铮为敌,偏偏长孙谊就是插手了。
可你要说长孙谊真插手了吧,却又未必。
单单没有长孙操的同意,这事的感觉就很儿戏,根本不可能为杜侃接受。
“孙九,要是某个与你有露水渊源的人,得罪到我头上,你觉得该怎么办?”
范铮饶有兴趣地看着前头牵驴的孙九。
孙九嘿嘿直笑:“监察御史说笑了,不说孙九孑然一身、无亲无故,就说露水的事吧,千儿八百肯定是瞎吹,可百八十人怎么也有吧,哪里顾得过来?再说,孙九也没这么大脸面。”
6乙生震惊地看着孙九,仿佛第一次知道这老货如此风骚。
范铮敢断定,6甲生肯定没跟二郎讲孙九不得不说的故事,要不然6乙生得膈应好久。
老家伙现在焕第二春了,不,不知道是第几春了,天天借范铮的小叫驴出去溜达,每天都精神焕。
倒是昔日他光顾的半掩门子,居然不再踏入了,就离谱。
范铮倒是觉得,孙九未娶,乌氏守寡除服,大可以名正言顺成为一家人。
不过,给一個老得快糊了的油渣讲成亲,是件可笑的事情,人家不会听你的。
再说,乌氏自己就是官媒,真有心,方便得很。
唐朝的风气本就开放,男女之事,礼法的束缚并不重,只要不闹腾、不损害别人家的利益,随意了。
看来,对曾经的抱背之欢,孙九并没有太在意。
但范铮估量着这事就与卫君子多少有点关系,然后卫君子狐假虎威,导致长孙谊不出面不是、出力也不是,索性弄个四不像出来糊弄,两头不得罪。
即便是范铮,对长孙谊也没法生气,人家的摆出的架势就是不成事、走个过场而已。
察院内,各司其职,再没人提起“裹行”二字。
察院是务实的有司,不是台院只扛张嘴巴弹劾。
但现实就是那么无奈,到处奔波、处处务实的察院,就是处于务虚的台院之下。
难怪人说,跑断腿不如张张嘴。
李义府与范铮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,大约是想自己弄个功劳出来。
壁州的刑罚,还是范铮教出来,结果就自己背锅,考课亏了一点点,委屈。
李义府已经忘了,当初是自己求着范铮合并查案的。
柳范逐一检查了各监察御史的进度,看着无所事事的范铮,干咳了一声:“陛下令你查查殿中省尚乘局。”
范铮整个人都呆了。
前面就说过,唐朝不止是权利中心的三省,而应该是六省。
殿中省是专门围绕皇帝,为他提供服务,并对天下的舆辇、车驾规格颁布法令。
“这个,怕是出察院的职司了吧?察院在京都,分察尚书六部、纠其过失,是没错的,可没说有权查它省各司啊!”
范铮半生不熟地操起察院的职司推脱。
柳范呵呵直笑:“有长进了,学会偷懒了。”
公廨里哄堂大笑。
柳范轻轻虚按,公廨里的笑声便如同被人按了暂停键一般。
“需要告诉你,察院‘监察百僚’的职司,可大可小哦。”
范铮抚额。
年轻了,没想到这职司,也如某些人的裤带,可松可紧。
长孙谊,对不起,真不是我要查你,而是情非得已。
刘谙、华鸣带路,出了芳林门,直奔北走。
不同于殿中省的其他局,尚乘局是位于长安城外围。
尚乘局这个单位,秦汉以来是隶属太仆寺的,隋炀帝取出来划分到殿中省。
不都是养马吗,为什么还要分尚乘局与太仆寺?
这么说吧,太仆寺管的不仅仅是马,也不仅仅是长安附近的牧场,尚乘局类似从太仆寺里挑选中好马供皇帝及身边人使用。
尚乘局奉御二人,只有一人在苑内,另一人在皇城,这是办公与牧养分离模式。
奉御的副手,就是十名正七品下的直长,长孙谊正在其中,听到范铮的名字,多少显得不自然。
是真的受圣命而来,还是打击报复,谁知道呢?
长孙谊只是个凡人,七情六欲都有,一些小毛病还是有的。
真要按清廉如水的查法,朝廷上下,有几个官员经得起细查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