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夷光心里一惊,她按捺住惧意说道:“老先生,可否容我先穿上衣衫?”
老头眨了眨眼,说道:“你还没有阿川好看,又没什么可看的,算了穿吧穿吧,你得穿快点,我不想等。”
阿川,难道他就是裴临川的先生?
孟夷光心中微动,飞快拿起床脚的外衫穿上,下床曲膝施礼,恭敬指着窗边的矮塌道:“先生请这边坐,先生可是国师的先生?”
“是我。”老头走到矮塌上坐下,仍旧锲而不舍问道:“你是谁?”
她眼眸微垂,答道:“我是国师的妻子,孟家九娘孟夷光。”
老头皱眉,不悦的道:“胡说,孟家九娘是早亡之命,你不是孟家九娘,我算了很久都没有算出你的来历。”
孟夷光微笑着答道:“国师曾亦如先生这般问我,我问他怕不怕,他说不怕。他碰触过我的脸颊后,说我与他一样,身上是暖的,是活生生的人。”
老头突然伸出手,飞快覆上她的手腕,他手心冰冷,惊得她全身僵直,他缩回手,点头道:“是与常人一样温暖。”
孟夷光才呼出口气,他又突然变脸生气道:“阿川怎么会娶你,难道他算不出来与你成亲,他将会有大劫么?”
她怔怔看着老头,裴临川曾说过,他算过有大劫避不过,难道自己真是他的劫难,他也是因为自己而病倒?
“他有算出来,可他说避不过。不过,先生既然能算出来,怎么没有出来阻拦?”
老头一愣,脸上竟浮起些红晕,呐呐的道:“我一直苦于算你究竟是谁,忘记了阻拦他。”
孟夷光愕然,不知说什么才好,国师的性子与他先生如出一辙,从不掩饰从不撒谎,也不懂世俗人情,就这么直愣愣闯进了她的卧房。
“我虽看不出你的来历,可你与这世间的俗人无异。阿川连这么点小天灾都未卜出,只因他与你成亲后,为俗事所累,再也无法沉心静气,心智失守遭到反噬,有些人会疯掉,有些人会昏睡而亡。”
孟夷光脸上血色尽失,心口剧痛,原来这一切真是因为自己而起。
她泛红着眼,颤抖着问道:“先生,他还有救吗?”
老头沉默一瞬,紧紧盯着她道:“我能救。可他醒来之后,或许不再记得你,或许变成与你一样,成为普通寻常之人。”
孟夷光眼泪猛地溢出眼眶,她捂住脸,良久后才移开手,笑着道:“只要他活下去,怎么样我都能接受。”
老头有些意外,拧眉道:“可这世间,能改变阿川的亦只有你,阿川长得好看又聪慧过人,你再也找不到如他那般好的夫君。”
孟夷光摇摇头,将难过统统压在心底,淡淡的道:“我倒宁愿他忘了我。他举世无双,拥有常人所不能及的本领,如果他成了普通寻常之人,他就再也不是裴临川。”
老头看了她几眼,起身一言不发往外走,孟夷光失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,只余沙沙的雨声。
风停了,黑暗的天际渐渐转灰,灰蓝,继而天光大亮。
郑嬷嬷疾步进来,焦急的道:“九娘,李全等在外面,说唤你去国师处。”
孟夷光晃了晃,该来的总得面对,她稳住心神前往自己住的院子,到了院门口,抬头看了一眼天机分院的匾额。
那块匾还崭新,衬着他遒劲有力的字,与粉墙黛瓦,竟说不出的般配。
她以前进出许多次,竟然没有真正看过几眼,不过短短的数日,像是过了万年,连同院子里的一花一木,都觉着无比的陌生。
院子里禁卫森严,李全领着她进到屋内,老头已洗漱过,看起来比先前还要苍老些,坐在案桌前认真用着早饭,皇上一旁垂手侯立。
孟夷光垂下眼帘,上前恭敬曲膝施礼,老头看了她一眼,说道:“阿川醒了,皇上要跟你说话,不是我找你,我吃饱后就走。”
皇上讪笑,咳了咳对她道:“幸得先生高明,才救回了阿川。可经过此事之后,今后你不宜与他再在一起,我准予你们和离,前事就一笔勾销不再追究。”
老头停下筷子,奇道:“难道你曾想降罪于她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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