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是裴临川不能醒转,就算她说破了嘴,皇上仍然会杀了她给他陪葬。
可是,裴临川,你究竟要如何才能够醒过来?
府里被重兵包围,无人能进出,除了皇上每日会来,就剩下太医们住在府里,没日没夜商议着施针下药。
可他非但没有好转,脸色一点点灰败,脉象更是弱到几乎摸不着,已奄奄一息。
客院里,先前还能送进来新鲜吃食,随着裴临川病情加重,她们这里别说新鲜吃食,连饭菜都见不着,一日只有几个冷面馒头果腹充饥。
郑嬷嬷拿着几个馒头进屋,心里说不出的难受,面上却仍尽力笑道:“今儿的馒头还算软和,九娘你趁热吃。”
孟夷光神情淡然,这些日子她关在这里,经过了最初的惊慌失措,到如今倒坦然面对,不管是福是祸,总不能一直担心受怕,没得先把自己活活折磨死。
她也想了许多,回想起与裴临川成亲以后的点点滴滴,其实皇上说得也不算错,是她改变了裴临川。
自打他第一次吐血起,他不在意,她也就忽略过去未曾放在心上。
兴许是她性情疏离,从未真正拿这门亲事当一回事,对他真诚以待。
他的种种改变都有迹可循,他曾无数次说过,先生说,要心无旁骛,才能成就大业。她只是随意听过就算,却从未思索过其中深意。
她拿起一个馒头掰开,见中间有个小纸团,微微怔楞后面不改色,将纸团藏在袖中,指着面前剩下的馒头道:“嬷嬷,你拿去与春鹃她们分了吧,我吃这一个已足够。”
郑嬷嬷也不客气,孟夷光常对她们说,做事之人先得吃饱,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。
她拿了馒头出去招呼春鹃她们一起分食完,又打了些水来伺候孟夷光漱口。
孟夷光吃完馒头,漱口之后去了净房,拿出纸团打开来一看,上面是老神仙左手书写的簪花小楷。
上面简单写着孟府一切都好,勿念,外面有人被指使出来闹事,皇上杀鸡儆猴,灭了两家,现在已无人敢出头。
她松了口气,将纸团撕碎放进水里揉碎,扔进了马桶里,稍作整理洗漱后出了净房。
郑嬷嬷上前给她沏茶,压低声音道:“厨房里的人也不能出府,厨房采买都由伙计送到角门,由丫环婆子前去取,送货的伙计可信,九娘可有消息要递出去?”
孟夷光静默半晌,低声问道:“国师那边现今情形如何?”
郑嬷嬷心下难过,轻叹道:“府里只有阿愚阿垄能随意走动,洒扫的粗使婆子借机跟我说了句,阿垄阿愚他们,一天比一天憔悴,只怕。。。。。。”
她没有再说下去,孟夷光心下大恸,抬起头看向窗外,这些时日总是下雨,稍作停歇后又下个不停。
现在外面又下起了蒙蒙细雨,伴随着风,桂花树哗哗作响,像是在呜咽哭泣。
裴临川曾抱怨说,为什么府里种了这么多桂花树,桂花香气太浓,太香过犹不及。
她笑着回他,桂花拿来做成桂花蜜,最香甜可口不过。他立即开心雀跃道:“那我帮你采,桂花细小,须得花功夫,你采会累着你。”
已临近中秋,桂花即将开放,他却等不到花开,等不到新做的桂花蜜。
孟夷光摇摇头,低声对郑嬷嬷道:“嬷嬷,这一场大劫难,国师能避过,我们亦能无恙,国师不能避过,我们亦难辞其咎。
罪责不会追到你们身上,我的银子地契你都知在何处,你们几人的身契我都还给了你们,那些银子你拿去与春娟他们分了,互相照看着,财不要外露,去寻个清净之地好好过日子。”
郑嬷嬷悲从中来,哭得伤心欲绝,孟夷光却眼睛干干的,怎么都哭不出来。
晚间风雨愈发急,树叶被狂风吹得四下摇晃,孟夷光心神不宁,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。
像是才闭上眼,就屋外响起阵阵沉闷的脚步声惊醒,很快门被推开,风卷进屋子,吹得案几上的书啪嗒掉地。
孟夷光猛地翻身坐起,心咚咚跳个不停,她按压住胸口,用力使自己镇定下来。
屋子里灯逐渐被点亮,沉默高壮的男人吹灭火绒,隐身在了暗处。
在她床前,站着一个头发胡子乱成一团的老头,浑身身脏兮兮沾满了泥浆,清瘦皱巴巴的一张脸看不出年岁,眼睛却亮得出奇,正侧头好奇打量着她。
“你是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