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夜寒风冷,姑娘们还是坐车走。”
媛华笑道:“不必,公子,我会骑马,怕家中人等急了,还请公子告知府邸大名,好借好还。”
刚说完,心下直叫一声糟了,邺城蛛网般交错的道路,她哪里认得,借到马是一回事,赶回府里去,又是另一回事了。
只是这个时候,实在无颜再启口,要他给带路吗?媛华发起了愁,眼见两旁铺子都透出昏黄灯光,心下更急,一时竟有些愣头愣脑不知所措了。
“公子,知道晏九云将军的府邸,要如何走吗?”媛华笑的尴尬,还是硬着头皮问了,“我们没怎么出来过,难免摸不清路。”
晏清河点点头,指了指另匹马:“我送姑娘一程。”
归菀在一边听了这半晌,只觉这人有些面善,既然叫他“阿兄”,是他的内弟么?他的弟弟,就是这样的人么?倒不像个坏心肠的……
一阵冷风吹到鼻间来,毛毛的,归菀忍不住接连打了两个喷嚏,涨得她立刻红了脸,拿帕子掩住唇,柔声细语地也不知跟谁在致歉:
“我失礼了……”
她就裹在那嫌大的裘衣里,一手还按着颈下的芙蓉扣,只留一张娇娇艳艳的小脸,无辜地摆在月光底下。
晏清河只是回眸看了她一眼,同媛华低声又说了两句什么,归菀见姊姊似乎偏头冲自己笑了一下,随即抓紧缰绳,抬腿一踩马镫,就跃上了马背,轻车熟路的。
“菀妹妹,看见了么?就是这样上马!”说着也不要借外力,眨眼间,又英姿飒爽一个翻身,下来了,拍手对归菀道:
“日后有机会,姊姊再细教你,来,我扶你先上去。”
归菀眼含羞意,不惯在人前放开手脚,明显在犹豫,晏清河默默走到马前,单膝跪下去,两手交叉摊开,掌心朝上,依旧不看归菀一眼,声音压得低到沙哑:
“踩住借力就上去了。”
这哪里使得?归菀脸上一热,为难地看着媛华,媛华似乎也觉意外,不过想平日里那些女眷上马,也都有下人做此,这么一想,再看晏清河那团身影,倒莫名像个奴仆了。
“咱们回家要紧,别怕。”媛华拉过归菀,悄声说道,归菀无法,踩上那双手的一刻,只觉脚底异常的稳,他连晃一下也无,又有媛华相扶,果真被托上了马背。
归菀过意不去,见他径自起了身,咬着唇想我把这人的手可给踩脏了,犹豫着取帕子让他拭干净,却转瞬清醒了,意识到这样做未免显得轻浮了,本掏到一半的动作,被随即上来圈住自己的媛华陡然刹住了。
这一路驭马,速度虽不快,却让归菀避无可避地又想起了当初的那一幕幕,仿佛情景重现似的,他是如何卷起自己,困在怀间,仿佛她这一生就只能困在他的怀间,再不得超脱似的。
如是想着,夜也就越发黑了,周围的空气也就越发冷了。
晏九云府邸前,早聚了一层的人,见她两个一露面,黑压压地围了上去,七嘴八舌,说什么的都有,又有秋芙花芽两个几是带着哭腔絮叨。
最离谱的当是晏九云,冲在最前头,一见到媛华,激动得一副昏头模样,除却她,谁也看不见的,两只眼睛在媛华身上要长住似的,面上转急为喜,弄出个欲笑还哭的表情,一张俊脸也都看着不俊了。
媛华嫌他腻歪,当着众人面,不好发作,只能小声警告:“你别老拉拉扯扯的!”说着也不管他,在这一片混乱中,再想去寻晏清河身影,无论如何也见不到了。
离晏府还有几丈远时,晏清河便停下了的,告诉她们前面就是晏九云的府邸,一不留神,竟不知他何时去的。
“马没法子还了。”媛华苦笑,见归菀手底摸来拂去的,赶紧问道,“怎么了?是不是马颠的你身子不舒服?”
归菀摇首,笑了笑:“不是,姊姊不要担心,我新绣的帕子,许是给颠簸掉了。”
好在不是什么要事,虽知晏清源今晚不该来东柏堂,可那罗延必还等着,已遣人来寻了几回,见不到人,听闻另去找了,归菀不敢再逗留,仍带着来时一众人,匆忙赶回了东柏堂。
果然,那两盏大红灯笼底下,立着黑黢黢的几个身影,为首的一个,正是那罗延,归菀自车里俯身出来,抬眸看了看那笔酣墨饱的“东柏堂”三个大字,黑云压城似的,也是晏清源的笔迹,他就是这么无处不在。
归菀立时便觉得透不上气,还是神色一整,迎上来过来盘查的那罗延。
“陆姑娘,这一整日是去了哪儿?让我们好找。”那罗延虚伪陪着笑,心里已是烦的不行,她不知撒欢跑什么旮旯角落里和那个顾媛华找乐子去了,倒教他,眼看天都黑下来,还不见人影,一颗心快要急死。
若被世子爷知道,指不定要发什么火气,没头没脸烧他一身。
可归菀不是顾媛华,她说话柔和,有点脆生生,又娇娇糯糯的:“让你费心了,我和姊姊不过随意走了走,是故回来的迟了。”
好一个随意走走,走的兴师动众,那罗延又气又笑,想她到底是世子爷的宝贝,一时半刻还撒不开手,得客气伺候着,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,只得转身训了秋芙花芽两句,又招来一干丫鬟婆子,才要松气,听归菀叫住他:
“那罗延,我想问问,他今晚不来了罢?”